遇見愛情 - 楊一沖
2015-06-16

不知不覺經過阿讓的書店，抬頭望去，他真的站在門外！ 兩星期沒見，原來我真的好掛念他，忍住的眼淚又想流下來了。 太好了！叫他替我一起找！ 正要走過去，書店裡卻步出一個戴眼鏡的女孩，熟絡地蹺著阿讓的手。女孩很可愛，她跟阿讓說了些甚麼，兩人笑得很高興，然後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心像被剮了一下，但我不可怨誰，是我叫他找別人陪他的。 「小惠！」 背後有人叫我，轉頭去，竟然是Issac。 他不是生氣得要追出來罵我吧？ 「我已經好努力在找了，你再給我多一點時間，我一定會找到的。」我看也不敢看他。 「合約找到了。」 我不敢相信，抬眼望他。 「怎麼找到？在哪裡找到的？」 「是街上有個有心人，看到公文袋上的地址送回來公司的。」 太好了！這世上是有好人的！我如釋重負，整個人像虛脫了一樣，才知道剛才我有多繃緊。 「剛才是我語氣重了，對不起。」 我以為自己聽錯了，但Issac的表情很誠懇。哪有上司跟下屬道歉的呢？我很意外。 「其實你不用特地走出來，打電話通知我就可以。」 Issac帶點不好意思地笑，然後說︰「我想到前面的酒吧喝一杯，你有沒有興趣？」 他竟然約我去喝酒，出乎意料的事接二連三，腦袋一時間有點轉不過來，正要答應他，話到口邊我卻說︰「不好了，今晚有點累，我想早點回家。」 「那好。」Issac掏出手機，給我傳了張照片。「這是酒吧的地址，放工後我經常會去坐坐，氣氛不錯很適合聊天，先走了。」 看著他的背影我呆了半天。 他怎麼會覺得我會找他聊天？難道他剛才把一切都看進眼裡？ 然後我笑自己想太多，他不過是隨口說說罷了。 * * * * 沒有阿讓的消息好久，想起他說過今天會正式當店長，便傳他一個WhatsApp恭喜他。 沒想到他卻回我︰「我當不成店長啦。」我忍不住立即打給他問個究竟。 「因為有個同事都想做，店長就安排了面試，我沒出現，就沒得做了。」 「你怎麼不出現？」 「沒空便不出現啊。」 「你就是顧著拍拖！」我氣得全身發熱。「為甚麼你這個人總是這麼吊兒郎當的呢？」(待續)   楊一沖 www.facebook.com/yeung1chung http://weibo.com/yeung1chung

2015-06-09

「恭喜你考上了Medic。」 聯招放榜那天，我和阿讓一起看網上的結果公布。 他成功考上第一志願。我呢？雖然是目標中的翻譯系，卻不是我心儀的大學，心情因此非常沮喪。 儘管如此，我還是抖擻精神。「來，我們去慶祝一下吧！」 阿讓沒半點高興，反而有點擔憂般看著我。 「來吧！我們去唱K唱個痛快！」 高考我可是盡了全力的，犧牲了那麼多，到頭來只考獲第十五志願。為甚麼會這樣？除了自己我也不可怪誰，所以才更不甘心。走進K房，我一直霸著麥克風唱個不停，要把心中的一切抑鬱宣洩出來。 「到『超人迪加』了，你的最愛，一起唱吧！」 我把阿讓從沙發上拉起來，聽到我放聲大唱，他也跟著一起唱了，兩個人愈唱愈大聲，唱至聲嘶力竭的時候，我哭了出來。 哭之前毫無先兆，鼻尖一酸，淚就滑下來了。阿讓伸手搭著我的肩，用力摟了一下，我就再忍不住，伏在他懷裡大哭。 他是懂得的，他懂得我為何傷心——不，他不懂。 他輕撫著我的背，我們從未如此靠近。 我昂起頭，飛快地往他的唇上吻了一下，不知所措的我轉身想走，他卻不讓我走，往我吻下來。 我不是為了考不上心儀大學而傷心，我是不捨得他。升上大學後，我們一定不會像現在這樣每天見面了，我不要那樣，沒有他在身旁，以後我要怎麼過？ 我們的唇分開。說吧，說你喜歡我。阿讓卻只是看著我。 說句話吧，我們這麼親密，怎可能不是一對？說些甚麼吧，甚麼都好，我真的好痛苦。 阿讓卻只無聲地抱著我。 之後即使有再見面，但我們都沒有重提舊事。 對他來說就像甚麼都沒發生過。而我卻每天都會想起那晚的一切，每一個細節。 * * * * 「蠢材！怎可能把合約弄丟的？」 當著公司其他同事面前，Issac把我罵得狗血淋頭。 「對不起！我立即出去找！」我低頭深深道歉，跑出了辦公室。 平時Issac對我很親切，想不到一涉及公事立即會變了樣，同事也沒有幫我說半句話。我覺得好可憐啊，但上班就是要拋開個人情感，弄丟重要文件是我失職。忍著快湧出的淚水，我在街上尋找所有像公文袋的東西，像個瘋婆子一樣。 (待續)                                      周二刊登 楊一沖 www.facebook.com/yeung1chung http://weibo.com/yeung1chung

2015-06-02

「來，試試這個。」 阿讓說著把一塊深啡色的糕點夾到我的碗裡。 「我不要，這個看起來好難吃。」 他立即掩著我的嘴，回頭望向身後的老婆婆。 「你說甚麼話，這是婆婆親手做的，這種傳統糕點現在很難吃得到啊。」 「吃啦，小姑娘。」回頭看去，老婆婆微笑對我說︰「讓仔說你腸胃不好，這芫荽餅健胃，對你好呀。」 「誰說我腸胃不好？」我望向阿讓。 「不是嗎？最近見你都吃得很少。」 吃得少是因為我都把自己的飯留給你這個大胃王啊。 「吃啦，不要看它這賣相，真的很好吃啊。」 「就當婆婆報答你幫我造了個這麼漂亮的櫃嘛。」婆婆也說。 我半信半疑地吃了一口，果然質感軟綿綿的非常可口，我吃完一個再吃一個。 老婆婆很滿意，笑眯眯地走了開去。 「怎樣？大清早叫你出來也值得吧。」阿讓一臉得意地笑。 我忽然明白了，那個床頭櫃我根本沒幫上甚麼忙，叫我來幫手是阿讓的藉口，讓我吃對胃有益的芫荽餅才是他真正目的。 「阿讓。」 「怎麼了？」 「其實識你這麼久，你對我都不錯。」 「欸，有嗎？」他打了個哈哈。 「嗯，每次哪裡有好東西吃，你都會找我，哪裡有好玩的地方，你都會叫我一起去，從讀中學時開始就已經這樣，為甚麼？」 「甚麼為甚麼？一直都這樣啦。」 「我就是想知道為甚麼一直都這樣，我又不是你的誰，有時你不會想找別人陪你嗎？」 阿讓看著我表情有點僵，過了半晌才淡淡一笑。 「我明白了。」 「明白甚麼？」 「我懂得你說甚麼啦。」他用我的膊頭支撐著站起來。 「喂，你說清楚你懂得甚麼啊。」 「我先走啦，你會自己回家吧。」他說，頭也不回地推門走了。 「讓仔走了啦？」身後的老婆婆拿著膠袋，裡面裝滿了芫荽餅。「我還想給他多些帶回去呢，那就給你吧。」 我道謝接過。「婆婆，你和阿讓是怎認識的？」 「啊，有天我逛讓仔間書店，或者受不了冷氣，覺頭暈，阿讓仔就好心送我去看醫生，之後他就不時來探我，本來我都擔心他會騙婆婆，但婆婆就只剩這副老骨頭，沒甚麼好怕的。」婆婆捉住我的手。「我是想不到，阿讓仔原來是個醫生啊。」(待續) 周二刊登 楊一沖 www.facebook.com/yeung1chung http://weibo.com/yeung1chung

2015-05-26

「我想替婆婆造一個床頭櫃，你在室內設計公司做嘛，想你給一點意見。」 今早阿讓突然打電話來叫我到荃灣，去到一間村屋，裡面住了一個獨居老婆婆。 「我不過是個文員，設計的我不懂啦。」 「平時你應該見過不少款式吧，這裡空間少，你就想想吧。」 雖然阿讓這個人吊兒郎當，但想起來認識他這麼久，他從沒要我幫忙過。我回想上次開會時Issac畫過的家具設計圖，模仿著畫了個簡單的款式，想不到也有板有眼。 「很不錯啊！」阿讓很高興，我也對自己多了點信心。 之後阿讓開始鋸木板，不知有多久沒見他這麼認真做一件事了。我問老婆婆是誰讓他這麼熱心，他卻反問我和Issac進展得怎樣。 其實我根本就不想和Issac有甚麼發展，但我還是把上次的事告訴了他。 「你笨蛋啊？」他反應好大。「這麼快就說替人家做便當，他當然會拒絕。」 「我也是隨口說說啦，也不代表甚麼。」 「你知道男人最怕女人似甚麼？」 我替他扶著木板。 「似甚麼？」 「阿媽。」 我噘了噘嘴。「那我替你做便當你又那麼開心？」 「我怎麼一樣？」 「你不是男人嗎？」 「我當你是最好的朋友，才勉為其難接受你好意。」 「這麼為難，那算囉，你以為我真的好想替你做飯？」 我負氣地推開手中的木板，阿讓手中的鋸就要滑到他的手指去。我大吃一驚，幸好他及時縮開了手。 「好險呢。」他呼了口氣笑笑說，完全沒有怪我的意思。 我好內疚。 阿讓的手指很珍貴，比我的命還要寶貴。 「不關你事，是我不小心罷了。」 他又繼續鋸起木板來，看著他的側臉我忍不住問︰「你真的不打算復學嗎？明明差一點你就‥‥‥」 「不要再說了。」他看過來的表情有點生氣，但很快又笑起來︰「喂，跟你說，書店的店長下個月調職，他會推薦我代他的位置呢。」 「怎可能？你明明那麼懶散。」 他揚了揚眉。「以後你可要叫我阿讓店長了啊。」 那樣真的好嗎？但看到他一臉神氣，比起剛才的黯然神傷，我更想看到他這個樣子。 不管他做甚麼決定，我都會在旁支持他，就如他做甚麼都會預我一份一樣。(待續)周二刊登 www.facebook.com/yeung1chung http://weibo.com/yeung1chung

2015-05-19

我承認我是有點自私，看著阿讓的背影，一直沒有把他拉住。 想看他為我出頭，著緊我的樣子，但來到公司外面，我知道不可以再這樣任性。 「夠了！」我叫住阿讓，他回頭看我。 「他只是約我出去吃晚飯罷了，不是甚麼騷擾我。」 「只是那樣？」 我點點頭。 阿讓沒那麼生氣。望向落地玻璃窗，Issac正在倒咖啡，剛巧從裡面看到我們。 「就是他？」阿讓問。 我再點頭。 「哼，穿那種收身西裝的，不用問都知道不會是好人。」 「喂，你這是以貌取人。」 「你不信？他一定覺得自己很帥，到處泡妞，覺得所有女人都手到拿來。」 我噗哧一笑。「怎麼我覺得你在酸葡萄。」 「我葡萄他？」他嗤之以鼻。 「不是嗎？怎麼看他都比你出色呀。」 我衝口而出，這是言不由衷，但太遲了，阿讓臉上掠過受傷的神色，掀起嘴角一笑說︰ 「那你還想那麼多幹嘛，答應他啊。」 「但是‥‥‥」 「難得有帥哥約你，不要等了，再等就變老處女啦。」 「討厭！你說甚麼啊，我才廿三歲！」我用力打了他一下。 「嘩，你這麼暴力，小心給人家看到啦。」阿讓退後一步，看著我的表情有點複雜。 「我回去了，不然給炒魷魚就更沒出息啦。」 他揚揚手頭也不回地走了。本來還有點內疚，但那種心情慢慢變成了生氣，我也不懂得為甚麼，氣鼓鼓的走回辦公室，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準備下午開會的文件。 「這麼勤力啊？」 回頭望去，竟然是Issac，這是他第一次跟我說話。 沒錯，剛才跟阿讓說Issac約我去吃晚飯，全都是我胡謅出來的，目的是為了刺激他。 或者有點心虛，我好不容易才擠出話來。 「你‥‥‥沒出去吃飯嗎？」 「嗯，剛調過來很多事情要處理，只好喝咖啡頂一下。」他看了看我桌面上的便當盒。 「你自己做的飯？」 我點點頭。他喝了口咖啡微笑說︰「你男朋友真幸福。」 「我男朋友？」 「剛才我看到你們在出面。」 「啊，他不是我男朋友啦，我們只是好朋友。」 「做你朋友不錯，有住家飯吃。」 「還好啦，如果你想吃，我可以多做一點帶給你啊。」 自然而然地說出口，才想到這實在太過唐突了。(待續) 周二刊登 楊一沖 www.facebook.com/yeung1chung http://weibo.com/yeung1chung

2015-05-12

離遠看到阿讓，我總是會忍不住微笑。這是我對自己做的小觀察，每一次都是這樣。 走進大型連鎖書店，我故意繞到他身後，輕拍他的肩膊。 「喂！」 阿讓轉過身來，看到是我雙眼立即發光，整個人像重新注滿了血液一樣。 「你終於來啦？小惠，我快餓死了！」 細看他的樣子，瘦削的臉上長滿了鬍碴，眼窩凹陷但還算精神。 「這麼誇張，你有多少天沒吃東西了？」 「店長！那我出去吃午飯了！」阿讓說著把圍裙脫掉，隨手丟到櫃台後面。「Let’s go！」 他像小時候玩扮火車遊戲般用雙手搭著我的膊頭，推著我離開書店。 「不要走那麼快，我會跌倒啦。」 我好喜歡他那樣搭我的膊頭，那會讓我覺得，他永遠都不會離開我。 「太好吃了！從前晚到現在我就只吃過一條香蕉。」 坐在公園的長椅上，阿讓狼吞虎嚥我替他做的便當。 「這麼快就花光薪水，今天才幾號啊？」 雖然嘴裡責備，但我對自己的廚藝很有自知之明，他竟然那麼愛吃，心裡其實很樂。 「怎麼了？你不吃嗎？」他看過來，鬍鬚上沾了飯粒。 「啊，我慢慢吃。」 「噢。」 「喂，你頭髮好長了，還不去剪？不怕店長罵你嗎？」 「沒錢啊，」他看過來一笑。「不如你幫我剪？」 「我怎麼懂？」我縮了一下身子。「我才不幫你剪呢，都不知你有多少天沒洗頭。」 「跟你說笑吧，那麼認真。」 他吃吃地笑了起來，沾滿油的嘴唇反射著正午的陽光。 不知為何我的心倏地一痛。 「不夠可以吃我的。」 「欸？真的可以嗎？你實在太好人了！」他輕擁我膊頭一下，接過我的便當，用筷子夾起裡面的香腸，放到嘴邊卻停了下來看著我。 「發生甚麼事了嗎？」 「沒甚麼，沒胃口罷了。」 「開玩笑！平時你都吃三大碗白飯的！」 「我哪有？說得我那麼恐怖，」我嘀咕︰「頂多兩碗吧‥‥‥」 「告訴我，誰惹你生氣？」他一臉正經地問我。 有一刻我幾乎要說︰你啊，笨蛋。 「上次跟你說過新調來的男上司——」 「甚麼？那個人又再騷擾你嗎？」 阿讓罵了句粗話，霍地站了起來。 「你幹嘛啦？」我拉住他。 「幹嘛？當然去找那混蛋算帳啊！誰欺負你就是欺負我！」 (待續) 周二刊登 www.facebook.com/yeung1chung http://weibo.com/yeung1chung

2015-05-05

「咦？你們還未吃嗎？」身後忽然傳來聲音，一聽就知道是剛才那個薄餅速遞員。 該死，早不出現遲不出現啊。 「快吃吧，冷了不好吃啊。」他還一臉親切地對我們說。 「這‥‥‥」K看看我，又看看他，然後恍然大悟般用力推開我。「你騙我！你根本沒有打劫！害我剛才那麼擔心你！」 「打劫？甚麼打劫？」速遞員一頭霧水。 「他剛才不是『爆樽』搶你的pizza嗎？」K問。 「你說甚麼啊？」速遞員失笑。「他剛才要我把pizza賣給他，但pizza是其他客人訂的嘛，怎可以呢？他就用五百元要跟我買，說要哄女朋友，我才好心幫他啦。」 K回頭盯著我，我裝傻避開她的視線。速遞員見氣氛不對，悄悄跳上電單車駛走了。 「我不是有心騙你的。」我決定坦白。「我這個人不太懂得表達自己內心的感受，那我只好用行動去告訴你，我好關心你，我不想你再偷東西，我真的不想你有事，我不想你有天要坐監‥‥‥」 K一直木無表情地看著我。 「對不起，是我做得太過火，你是應該生氣的。」 我知道她不打算原諒我，便站起來轉身走去。 「我當然生氣了！」回頭看去，K也站了起來。「我生氣你竟然用五百元去買一個pizza！還要是最便宜的菠蘿火腿pizza！」 我先是一愣，然後心裡笑了。 「那有甚麼辦法啊？誰叫我身上只得一張五百元鈔票！」 「你沒細鈔就叫醒我嘛，我有啊，現在蝕大本了！」 「那我見你睡得舒服，不忍心叫你嘛！」 她還想駁下去，但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我也笑了。 我知道她原諒了我，我們在長街上對望著。 「做我的女朋友好嗎？」 「你笨蛋啊，我都不認識你。」 我從沒反應這麼快，伸出手自我介紹︰ 「你好，我叫陳宥嘉。」 她看著我的手，終於像拿我沒辦法般笑，回握我的手。 「你好，我叫談逸琪，以後多多指教。」 牽著她的手，心頭突然閃過一個想法。 我歪了歪頭說︰「其實有個小偷做女朋友也很酷呢。」 「你說甚麼？」 我們對望著，然後會心一笑。 我們會再去偷東西嗎？不知道呢，我只知道能夠找到一個心靈互通的人，那是世上最幸福的一件事。(完) 周二刊登 楊一沖 www.facebook.com/yeung1chung http://weibo.com/yeung1chung

2015-04-28

「喂，醒醒啊。」我用力搖著K，過好久她才醒過來。 「喔，我醉多久了……」她像頭痛般按著額頭，看到我手裡捧著的紙盒，抬頭問︰「這是甚麼？」 「Pizza啊。」我微笑。「剛才你睡著之前，我問你如果我替你偷了pizza，你以後會不會不再偷東西。」 「我好像聽到你那樣說……」她眉頭深皺嘀咕著︰「你真的偷了？到哪裡？」 我向停在對面馬路的薄餅速遞電單車昂了昂下巴。 「剛才趁你睡著，我走過去打開那電單車的車尾廂，打算偷走裡面的pizza……」我嘆了口氣。「怎知道那個速遞員突然從大廈折返——」 「那怎麼了？他看到你嗎？」K一臉著緊。 我輕抿著唇，點點頭。 K雙眼睜的大大的，已經全清醒過來。 「那……這個pizza？」 「我搶回來的。」 「甚麼？你『老笠』？」她大叫出來，又立即壓低聲音。 「他不肯給我，我就『爆樽』要脅他，要他給我薄餅。」我說著拿起身旁剛才被我敲破的啤酒瓶給她看。 K認得那的確是今晚她買的啤酒，難以置信地看著我，終於爆發了。 「你是不是笨蛋啊？」她毫不留情地一掌打落我的手臂上。「你知不知道偷竊最多只是判十年，但搶劫可是可以判終身的啊！」 我從沒見過她這麼激動，一時間都呆住了。 「你這蠢材！你這白癡！」她邊罵邊不停打我，我只能舉起雙手擋格。 沒想到她會這麼著緊我，讓我差點要對她坦白，但我還是忍住，說︰「之後我就會去自首。」 「你才不要那麼傻！」她雙手捉住我，望向四周輕聲說︰「反正沒有人知道吧。」 「那個人認得我，他會去告我。」我搖搖頭。「答應我，以後都不要再偷東西了，好嗎？」 K咬著下唇。 「我留意到你之前偷過的東西，其實那些都是你小時候好想要，卻得不到的東西吧。」K的頭垂得很低，我輕撫她那頭暗紅色的頭髮。「你一定好掛念你爸爸。」 K抬頭看上來，想哭的樣子。 「我之前跟你說，我想知道偷東西的感覺才找你，本來我也那麼以為，但後來我才知道，」我看著K的雙眼說︰「我根本不想偷東西，我只是想見你……」(待續)周二刊登 楊一沖 www.facebook.com/yeung1chung http://weibo.com/yeung1chung

2015-04-21

「你爸甚麼時候離開你？」 「中一那年。」K回想著，過了好一會才說︰「有次放學去文具店，一回神，我已經偷了一把間尺，是我爸之前答應會送給我的……我當場被捉住，學校打電話叫我媽來接我，到了夜晚，她才和那個男人來到，原來他們整天都在一起。那時我就知道，她愛那個男人比愛我多。」 經過便利店，K進去買了兩瓶啤酒，出來時遞給我一瓶。我們並肩著走，她一口接著一口喝，很快本來蒼白的臉便變得通紅。 我知道她心情很差，想說些安慰的話，但每次到了這種關頭，我總是無法把心中的情感正確地轉化為語言。 跟女孩子頂嘴還好，要哄她們我一點也不擅長。 回到她家樓下，K醉得腳步不穩，我扶她到路旁的椅子上坐下來，她突然把頭靠在我的膊頭上。 「嗨，你知不知道我最想偷的是甚麼？」 她的聲音伴隨著身上的香氣從我的臉旁傳來。我搖搖頭，心跳得好快。 「我最想偷pizza。」 「Pizza？」我失笑。「薄餅那個pizza？」 她用力點頭。「而且是放在電單車尾箱裡面的外賣pizza！」 我以為她醉了亂說話，她突然又一臉認真地說下去︰「我爸是撞車死的，那天我生日，他問開薄餅店的朋友借了電單車，打算扮作送貨員開車送pizza給我，但在途中為了避開一個小孩而撞向路邊石壆……」她嘴唇微微抖動。「就是因為我小時候亂說長大後想當甚麼薄餅速遞員，他就那樣哄我……」她哆嗦起來。「我恨死那些叫薄餅速遞的人，恨透他們……我要偷了他們的pizza。」 我想笑，但心卻同時很痛。她根本就像個小孩在撒嬌。 這時候，一輛電單車從路口轉進來，停泊在對面馬路，車尾箱上貼了一間薄餅店的招紙。 怎會這麼巧？速遞員熄了引擎，除下頭盔，從車尾箱裡拿出用保溫袋包好的pizza，走進大廈裡。 街道上除了我和K就沒有其他人。 「如果偷了這個pizza，」我看著那個車尾箱，問靠著肩上的K︰「那你以後會不會不再偷東西？」 K沒有反應，看樣子是睡著了。 我把她輕輕放倒躺在椅上，站起身，向對面的電單車走去。(待續) 周二刊登 楊一沖 www.facebook.com/yeung1chung http://weibo.com/yeung1chung

2015-04-14

「我在那裡做，可以替你向店長求情的。」 「我沒事，警誡後他們就把我放了。」 我和K坐在薄餅店裡，這是我們第一次不以偷竊為前提見面。 「對不起，昨天我應該趕上去拉住店長救你的。」 她終於看過來，眉頭深皺像生氣。「傻瓜，不是說過一方出事另一個要見死不救嗎？」 「但為甚麼呢？」我悄聲問︰「我們不是……拍檔嗎？」 她喝了口可樂沒說甚麼。她是不那麼認為吧。 「昨天為甚麼不聽我電話？」 「差人沒收了我的手機。」她聳聳肩。「他們還打開我和你之間的whatsapp紀錄，懷疑我有同黨，是有計劃犯案。」 「那你怎麼說？」 「我說這個人是我男朋友，那些都是我們約會的地點和時間，他們就相信了。」 我望向她，忍不住笑了。「答得好啊。」 「多謝。」她說著嘴角第一次微微牽起，也笑了。她把可樂喝光，百無聊賴地四處張望，然後說︰「不如出去走走？」 我們走在西洋菜街的人潮裡。 「你是不是戴了隱形眼鏡？」我問她。 「沒有啊，我近視不深。」 「那你上次又偷眼鏡？」 她想了想微笑說︰「讀小學的時候，班上有個戴眼鏡的女同學很漂亮，我好想學她，就跟我爸撒謊說看不清楚黑板，叫他帶我去配眼鏡，怎知一驗眼就被拆穿了，奸計無法得逞。」 我噗聲笑了出來，想不到一向酷酷的她，以前是這麼搞怪。 「你爸有沒有罵你？」 她搖頭微笑。「他哄我說考上大學自然就會近視，到時再帶我去。」 「他有嗎？」 她搖頭。 「因為你考不上大學？還是你沒近視？」 她都搖頭，過了好一會才說︰「他不在了。」 我收起了笑容，她的表情讓我懂得，她說的「不在」，就是過世了的意思。 默默地走了一段路，她再次問口︰「我爸好疼我，也好疼我媽，雖然後來我才知道，原來她一直忘不了中學時的一個男生。我爸死了之後，她就去找那個男人，那男人已經有老婆了，但最近好像會為我媽辦離婚。」 她說的有點複雜，一時間我甚麼也說不上來。 「為甚麼她要和一個不喜歡的人結婚呢？」K苦笑。「我有時會想，如果我是那個男人生的，她一定會開心得多。」(待續) 周二刊登 楊一沖 www.facebook.com/yeung1chung http://weibo.com/yeung1chung

2015-03-31

K拋著手中的扭蛋玩具。 我必須說，她的偷竊技巧實在太厲害，剛才在玩具店她只叫我跟店員要求打開玻璃櫃門看看，離開店後她口袋裡已經多了那個扭蛋。 「為甚麼要偷這個？買才不過二十元。」我看著扭蛋裡的美少女戰士鑰匙扣問。 她滿心歡喜地看著我笑，然後把扭蛋袋好，說了聲「拜」便走了。 我做錯甚麼了嗎？呆站在那裡整整十分鐘，我才懂得離開。 她應該不會再找我了吧。 但我錯了，她不單有再找我，我們甚至幾天就見一次面，每次都是去偷東西。 我們偷過茶餐廳門外新鮮出爐的麵包、公共圖書館架上的小說、花店前的一朵白玫瑰……全都是不太值錢的東西，全都是由她出手。 K有個獨特技能，就是她可以看得出店裡安裝的CCTV哪些是真的開著，哪些只是裝在那裡唬嚇一下根本沒在拍攝。我問她怎麼分辨，她卻一臉神秘不肯說。 有時我也會想和K之間是一種甚麼樣的關係，我從沒跟任何人提過她的事(沒可能對人說吧)，我們既不是朋友，極其量也只能算是拍檔之類的，她從不跟我閒聊，WhatsApp的內容全都是我們相約的地點和時間。有時我想，如果有天我和她哪一個不幸被人逮到，這些通訊紀錄就會成為犯罪佐證了。 「你有甚麼想要？」 今天一見面K就問我，我突然想到一個地方，便帶她回到我打工的鞋店。 「就那對吧。」我指向架上一對最新的Air Jordan。其實我不是特別想要它，只是店長經常要我OT又不補水，這口氣我鬱了好久。 「這次讓我來。」我對她說。晚上店長通常不在，時機剛剛好。 K有默契地扮顧客讓夜更同事忙著，我便趁機走進倉裡，好快便找到那對Air Jordan。回到店裡，我跟K打了個眼色，正準備離開店—— 「咦？阿嘉，這麼好放假都回來啊。」 有人擋住去路，竟然是店長從外面回來了！ 糟了。我望向K，她望向我。 要怎麼跟店長解釋呢？手中的鞋盒突然被搶走，竟然是K，她抱著它跑了出鞋店！ 「喂！你——」店長追了出去。我也衝到街上，遠遠看著K發力狂奔，最後還是被店長一手捉住。(待續)周二刊登 楊一沖 www.facebook.com/yeung1chung http://weibo.com/yeung1chung

2015-03-24

女孩拉起我的手就跑了起來。 幹嗎要逃呢？跟店員說我一時冒失，把眼鏡框交回不就好了？ 心裡這麼想，我卻跟在她身後拼命地跑。 奔逃中她突然鬆開我的手，回頭看著我笑，連牙齒也看得見。 * * * * 「咦！換了新眼鏡嗎？」店長大力拍我膞頭，把我嚇得直跳。「不用嚇成這樣吧？不說還以為你的眼鏡是偷回來的呢。」 真遜，這副眼鏡明明是我真金白銀買的，給人家一個突襲竟然就心虛起來。 前天偷的那個鏡框還好端端的放在家裡，我還未至於大膽得拿賊贓去配一副新眼鏡。 我平服了心情。「店長，如果沒甚麼，我收工了。」 「看你都沒女朋友的啦，那麼急著走幹嗎？」店長又再用力拍我膊頭，吃吃地笑著說。「倉裡有批新鞋，點算完才走也不太辛苦你吧？」 雖然真的好想揍他的臉，但我還是乖乖地走進倉裡。 離開鞋店已經是半小時之後，我立即趕到咖啡店，幸好女孩還在，我認得她那頭暗紅色的頭髮。 「對不起，我遲到了。」我坐到她對面喘著氣。 「目標是對面的玩具店。」女孩對我的遲到毫不在乎。 上次分手時我拜託她，如果下次她要再偷東西也讓我摻一腳。她說要考慮一下，然後我們交換了電話號碼。昨晚我終於收到她的whatsapp，只寫了時間和咖啡店的名字，我回覆她一個字︰好。我再問她叫甚麼名字，她也回覆一個字︰K。 「準備好了？」K結了帳問。 我望向對面街的玩具店，深呼吸了口氣，然後點點頭。K站起來離開了咖啡店，我緊跟在她身後，走過斑馬線。 我一直忘不了上次我們一起逃跑時她回頭看著我笑的樣子，那是一種禁不住打從心底湧起的快樂笑容。 是甚麼讓她這麼開心的呢？她真的那麼喜歡偷東西嗎？ 「先旨聲明，萬一你待會給人逮住了，我會自己先逃。」急步中她忽然說。 「那你上次又拉我走？」 「上次不同，你說想知道偷東西的感覺，我才讓你試試被人追趕的滋咪。」 她說得合情合理，我點點頭。「即是說，之後我出事你都不會理我了？」 「當然。」 我不懂得她上次為甚麼笑得那麼開心，但可以肯定那笑容絕對跟我無關。(待續) 周二刊登 楊一沖 www.facebook.com/yeung1chung http://weibo.com/yeung1chung

2015-03-17

萬一她真的告我跟蹤她就麻煩了。 「本來你偷東西就應該要把你交給警察的，不過我現在要‥‥‥趕著回家吃飯，這次就放過你吧。」 我轉身逃離現場，女孩卻死拉住我，我們在路中心糾纏起來。 「你們兩個怎麼了？」 望過去，兩個警察盯著我們。 有沒有這麼巧啊？我望向女孩，她又看看我。 她會跟警察說我跟蹤她嗎？我要告發她剛才在百貨公司裡偷竊嗎？ 「警察先生你好！沒甚麼，我們只是情侶耍花槍。」 「誰跟你是情侶？」她對警員說︰「是他跟蹤我才對——」 「好了，好了，你們不要再胡鬧，差人有好多事要做的。」兩個警察相視一笑搖搖頭便轉身走了。 「喂——」女孩伸出手想叫住他們。我看著她的背影忍不住笑。 「警察根本不相信你啊。」 女孩回頭怒瞪著我，我立即笑不出來。 我以為她會走過來再大罵我一頓，但她忽然表情一鬆，然後別過目光轉過身去。 我像突然清醒過來，明白剛才為甚麼要跟蹤她了。 我追上去試著叫她，她沒反應，我便拍她的肩膀。 「你又想怎樣啊？」 「你的眼鏡‥‥‥」 「對，我是偷回來的，關你甚麼事？剛才你不告發我，現在就不要再煩我！」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跟著你，就是想問問你，」我吞了吞口水問︰「其實偷東西的感覺是怎樣的？」 * * * * 「你照我剛才那樣，戴起你喜歡的鏡框，然後若無其事走出去。」 我們回到剛才的眼鏡店，女孩說想知道偷東西的感覺，就要自己親身試一下。 「自己想要的東西，就要去取回來。」 是那樣沒錯，但這始終是犯法啊。 「還是你過不了良心？」 我望向女孩雙眼。沒錯，比起犯罪的內疚，偷竊那種不道德感覺更讓我難受。 「無吉士。」女孩撇了撇嘴，沒趣地走出了店。 其實我也不知道為甚麼要非做不可，或者是剛才看到她偷東西太容易了，讓我覺得自己都可以做得到。 而且我不想被她看扁。 好，死就死吧。 我戴起了心儀的鏡框，照照鏡子，然後假裝繼續參觀，最後走出了店。 女孩原來在外面等我，我跟她微微一笑——成功了！ 「先生，不好意思。」 背後傳來聲音。(待續)周二刊登 楊一沖 www.facebook.com/yeung1chung http://weibo.com/yeung1chung

2015-03-10

我是第一次親眼目睹偷竊這種行為。 這比我所以為的還要震撼，心噗通噗通地跳，全身發燙。那既不是憤怒，也不是害怕，只是單純地覺得很刺激的感覺。 那女孩為甚麼要偷那副眼鏡呢？她看起來很鎮定，是經常那麼做的嗎？她不怕被人捉到嗎？她沒打算逃嗎？現在要到哪裡去？ 我無法壓抑強烈的好奇心跟在女孩後面，雙眼一直追蹤住她那染成暗紅色的頭髮。不知不覺離開了百貨公司，來到外面的行人道，人潮一下子消失，路上只剩下我們，我才猛然想到︰ 我現在分明就是在跟蹤她了，這是不是犯罪？香港有沒有法律規定不准跟蹤別人？ 就在這時候，女孩突然停下腳步，轉身看著我。 如果這時停下腳步反而更可疑吧，我立即假裝若無其事繼續向前走。 她知道我跟蹤她，會不會逮住我要拉我上差館呢？ 對！手機！拿手機出來扮要打電話給誰吧！ 「喂，阿媽呀，對，我今晚會回來吃飯‥‥‥」我假裝打電話，經過女孩身邊時，強烈感受到她那想吃人的視線，我緊張得胡言亂語。「雞髀？好呀，我最鍾意食雞髀，嘿嘿‥‥‥」 「喂！你啊。」背後傳來女孩的聲音。 糟了。但我仍假裝聽不見，繼續向前走。 「雞翼留給你吃吧，不過不要吃那麼多啊，聽說有很多激素——哇啊！」 我還未說完，膊頭就被人猛力扯住，手機從手裡飛脫掉到地上去。 「你要做戲做到甚麼時候啊？」 我拾起手機，機身多了一道刮痕。我生氣了，盯著女孩說︰ 「你有沒有搞錯？那麼粗魯！」 「你，幹嗎跟蹤我？」 「你發神經，我哪有？」 「從百貨公司開始，你就一直跟在我身後，你以為我不知道？」 「你也以為我不知道嗎？」我指著她的眼鏡說︰「你這個從哪裡偷來的，我全都看在眼裡了。」 女孩昂起下巴，我哼笑一聲。知道被抓住痛腳了吧，我乘勝追擊︰ 「你說我跟蹤你？有甚麼證據？有法律不准人跟在別人後面走嗎？」 「有。」女孩氣定神閒地說︰「根據香港法律，若你跟蹤他人的行為使他人合理地擔心，警察就可以用遊蕩罪把你拘捕。」 瞬間被她擊倒，我張大了嘴。 原來有這麼一條法例嗎？ 那麼說，我都成為犯罪者了？(待續) 周二刊登 楊一沖 www.facebook.com/yeung1chung http://weibo.com/yeung1chung

2015-03-03

當我一回神時，已經發現自己在跟蹤她了。 為甚麼我會做這種事呢？ 我一邊在百貨公司的購物人潮裡穿梭，一邊想著這回事。 那女孩大概二十出頭，長及腮的頭髮染成暗紅色，每一次她別過臉看貨架上的商品時，那副眼鏡便會從頭髮後顯露出來‥‥‥對，眼鏡—— 那副她剛才偷來的眼鏡！ 本來今天我是要來這裡買眼鏡的。昨晚洗完澡，打算舒舒服服上網一會兒，怎知我拿起桌上的眼鏡戴上時，右邊的眼鏡臂竟然給我啪一聲拉斷了。幸好今天是假期不用上班，我換上平日很少戴的即棄式隱形眼鏡出門，在百貨公司裡閒逛時發現了一間眼鏡店，它有別於傳統的店員坐在櫃台後面一臉嚴肅的店，這裡採開放形式，不同款式的鏡框全放到架上任由客人試戴，穿著顏色鮮明制服的店員都站在一旁，你沒要求就不會過來，經營模式有點像時裝店。 我見身邊幾個年輕女孩不停試戴眼鏡，拿手機自拍很好玩的樣子，便也拿起一副試試。 就在這時候，我從鏡中的倒影裡看到了她，那個頭髮暗紅色的瘦削女孩。 她正試戴一副瑪瑙膠框鏡，那顏色跟她蒼白的臉龐很襯，從側面看她的頸項很幼細，令人聯想到倔強的小男孩。 女孩突然向這邊看過來，跟我在鏡裡對望了一眼，見鏡子被我佔用了，便走到另一面鏡子面前去，嘴角泛起幾乎看不見的滿意微笑。 我從鏡的倒影裡一直偷瞄著她，她一直戴著那副眼鏡在店裡逛，不時左看看右看看，走著走著，竟然就那樣離開了店！ 「啊！」我低喚了出來，店裡人客太多，竟然沒有店員發現那女孩把眼鏡偷了！ 不，或者她並不是偷，她只是一時忘了把眼鏡除下來吧了。 況且給客人試戴的眼鏡都是沒有度數的平光鏡，她偷來都沒有用啊。 一定是那樣。我把臉上的眼鏡除下來放好追出店去，那女孩走在百貨公司的人潮中，掛在眼鏡臂上的價錢牌還大搖大擺地搖晃著，她竟然還渾然不覺！ 世上會有這麼冒失的人嗎？ 果然她終於發現了價錢牌的存在，摘下了眼鏡，我以為她會大吃一驚，然後把眼鏡拿回店去物歸原主吧。想不到她竟然一手把價錢牌扯掉，然後把它重新戴上。(待續)周二刊登 楊一沖 www.facebook.com/yeung1chung http://weibo.com/yeung1chu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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