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見愛情 - 楊一沖
2016-05-10

你看著巴士站牌上的時間表，還一臉從容自在。 「是不是這個方向的啊？」我問。 你沒反應。 「聽說這裡的巴士都很不準時，不如我們坐的士吧。」 「再等一下吧，不過遲五分鐘而已。」 你就是這麼固執。 有時也不明白，為甚麼當初我會為了你和前度分手。 我懶得理睬你，走到旁邊的椅子上，一屁股坐下來玩手機。 迎面而來的冷風，吹得人頭都痛了。 明明一心想夏天來沖繩享受陽光與海灘，你卻請不到假，迫著提早過來，想不到三月的沖繩會這麼冷，真令人洩氣，現在還落得遺落公路旁這麼狼狽。 愈想愈氣，這時候收到了他傳來的訊息—— 「玩得開心嗎？」 就跟以前一樣，他總會在我生氣時前來哄我。 我沒回應，他好快又傳來訊息。 「又有誰惹你生氣啦？」 我不由得笑了。 「你又知？」 「雖然你遠在日本，但我也感覺得到啦。」 真的是那樣嗎？以前做我男朋友時倒不知道他這麼了解我呢。 「我在等巴士，已經等了十分鐘。」 「去沖繩怎麼不自駕遊？」 還是他了解我。 「他說他新牌，又說人生路不熟，好多人都是在外地開車出事。」 「那他是為了安全，都是為你好。」 這不是我太想聽到的話。 「那你找我幹甚麼？」 等了一會也不見雙藍剔。 可惡，主動找我講了幾句又不見了，這個人還是沒變。 難道他在陪他的女朋友？ 我抬頭，才發現原來你一直看著我。 你悄悄別過了臉。你知道我正在和誰通訊，但你沒說甚麼。 我們都沒法說甚麼，因為我們的關係，都是從暗地裡背著前度而開始的。 *              *           *           *           *             *              * 已經有半年吧，那次我跟著前度和他的朋友去燒烤，而你的女朋友和我的男朋友是相識的，他們把我們介紹給對方。 本來我也沒有特別留意你，是我走到一旁打算串一塊牛排，但不管我試多少次，牛排還是掉下來，你剛好來到我身邊，主動細心地幫我串好。 當你把燒烤叉交回給我的時候，一股難以言喻的感覺撐著胸口，起初我也不明白為甚麼會那樣，之後那天我們沒有再說過半句話。 直到你的女朋友和我的男朋友聊天，站在他們旁邊的我們不時偷望對方，那一刻我才明白，剛才那種感覺是甚麼。 就像小時候有次背著母親在文具店偷了一把間尺一樣，那是一種做了不見得光的事情的興奮感覺。 從你眼裡我知道你也一樣。(待續) 周二刊登 楊一沖 www.facebook.com/yeung1chung http://weibo.com/yeung1chung

2016-04-26

當時你啊，身邊總圍著好多女生，她們都好像很喜歡你。 但我就偏偏愛跟人唱反調，對你特別冷淡。 明明你就長得不怎麼樣，成績也不特別好，那雙寒酸的皮鞋，破了個洞一年都沒錢去換，你根本就沒有值得被人喜歡的地方。 看著你，我好清楚心中的理想對象絕對不會是這個樣子。 但我又喜歡和你做朋友，因為和你一起，別的女孩都會把目光投過來，那讓我有點虛榮。 你性格開朗，臉上經常掛著笑容，對人也很體貼，是一個善良的人。 其實，我又怎會不明白她們喜歡你的原因？ 但我只想和你做朋友‥‥‥ 直到多年後，有次你被女孩甩了跑來找我。 那是我第一次見你哭，那時我就對自己說，如果愛情是那麼痛苦的話，我才不要；如果我喜歡的人不喜歡我，我就要先比那個人不喜歡對方。 你把臉靠在我的肩膊上，哭得好可憐。 那是我第一次有心跳的感覺，也是唯一一次。 然而我是清楚知道，你是不會喜歡我的，所以我才不會對你說我喜歡你。 那一晚你吻了我，而我決定不再見你。 * 回到宴會廳，我尋找著你的身影，卻怎麼也找不到。 「你在這裡啊。」 一回頭，竟然是新郎的兄弟。 他說剛才看到我和你聊天。 「甚麼？你認識他？」 「我們是同事，他是你中學同學嗎？世界真小呢。」他笑笑。「那傢伙今天心情好像不好吧。」 「他怎麼了？」 「剛和女朋友分手了，好像是個拜金女，打擊很大呢。」 剛才他是很傷心才找我嗎？他是有感而發，而不是罵我嗎？ 我想起了那時的吻，那一晚的心跳感覺。 忽然覺得你真是「活該」。 「不要緊，他被女人拋棄慣的了。」我微笑。 他有點意外看著我。 「你和他很熟啊？」 我聳聳肩，繼續四處找尋你的身影。 「對了，待會這裡完了，我們去唱K，你會來嗎？」 「不好意思，我有點事，失陪了。」 我走到一旁靜靜的角落，拿出手機，翻出和你那封塵了好久的對話紀錄。 我並不是沒有愛過一個人，我並不是不知道甚麼是愛，我只是沒有那個勇氣。 而現在，我好像覺得我有了。 我笑著一字一字輸入訊息—— 「喂，又失戀了嗎？」(待續)　　　　周二刊登 楊一沖 www.facebook.com/yeung1chung http://weibo.com/yeung1chung

2016-04-12

雖然穿著姊妹裙坐到地上很不方便，但我還是隔著一點距離，在你旁邊坐下來。 「我說你啊，剛才看著人家笑成那樣，人家當然會怕啦。」 「接到花球不笑可以怎樣？難道要苦著臉嗎？還有，誰告訴你我喜歡他？」 我們好像昨天才見過面般聊起來，一點也不像幾年沒見。 「我們認識多久了？怎會看不出來？」 被你看穿，我有點不忿氣。 「不過我已經不喜歡他了。」 「呵。幾時的事？」 「剛剛，現在。」 你笑了，邊笑邊搖頭。 「知道人家不喜歡你，就說自己不喜歡他。你知道這像甚麼嗎？」 「甚麼？」 「小學生談戀愛——咦，你不喜歡我？那我都不喜歡你了。這算是甚麼愛？愛可以像開關那樣隨意說開就開，說關就關的嗎？」 「喂，我沒有問你意見啊。」 「那個兄弟很帥吧，一看就知是從外國回流，你認識他多久了？一個星期？」 「當然不是‥‥‥兩個月吧。」 其實是一個月。 之前搞兄弟姊妹聚會見過兩次，聊過兩次罷了。 「就是啊，兩個月你會有多了解他？」你嘆了口氣。「女人啊，就只會看條件，外形、職業、身家背景，覺得符合自己的條件就說自己喜歡他了。」 「我才不是那樣‥‥‥」 「你也快三十了吧，你覺得自己條件很好，值得得到更好的，那是你的想法。」你看著我好一會才說︰「但你根本就不知道男人想甚麼，不知道男人是甚麼。」 你這是怎麼回事了？我有點生氣。 「你知不知道為甚麼你快三十歲都未拍過拖？」 「喂，你愈說愈過分了。」 你沒理會我繼續說︰ 「因為你根本從來沒愛過一個人，你根本不知道甚麼是愛。」 「你瘋了嗎？還是喝醉了啊？」 我憤然站了起來，大踏步走了回去。 「不要再想了，人家不會選你的。」 身後仍傳來你的聲音。 好過分，真的好過分。 那麼久沒見，一見面你竟然那樣教訓我。 你憑甚麼那樣罵我？你有甚麼資格？ 如果可以，剛才我真的好想大罵你一頓。 但我做不到。 畢竟，以前我也喜歡過你。 ******************************************** 我不記得那時候為甚麼會喜歡你。 以前我經常想，我們的性格大相逕庭，如果不是上課被編排坐在一起，我們根本不可能成為朋友吧。 那時你經常逗坐在旁邊的我聊天，即使我是個那麼害羞的女孩，也能夠跟你熟絡起來。 而你，更成為我一生唯一的男性朋友。(待續) 周二刊登 楊一沖 www.facebook.com/yeung1chung http://weibo.com/yeung1chung

2016-03-29

「所有姊妹都準備好了啊？那請新娘子——一、二、三！」 明明已經站到一旁了，想不到花球還是向我這邊飛過來。 一回神，它已經落在我的雙手裡。 隨著一陣歡呼聲，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我身上來，我在臉上擠出笑容，不由自主地望向他—— 那個新郎的兄弟。 他也剛好看過來，和我的眼神相碰，卻一臉尷尬的立即別開了視線。 我的心涼了一截。 他分明就不喜歡我吧。 糗死了，真想一頭鑽進桌布下面去。 當司儀把賓客的注意力拉回一對新人身上，我把花球塞進身旁的姊妹手裡，走出了宴會廳。 我需要吸點空氣。 穿過今天下午精心布置的花拱門，我來到酒店的雲石長樓梯前。 今天的婚禮很完美。 伏在樓梯扶手上，我望向下面的酒店大堂。 將來我會不會有自己的婚禮？ 不過如果換著我，我一定選樓底更高的場地吧。 如果是我，一定會用真花而不會用假花。 如果是我，一定會在門外放一座好大好大的朱古力噴泉機，朱古力吃到飽，一定會好開心。 「你怎麼一個人在傻笑？」 背後傳來聲音。 回頭望去，想不到會是你。 以前讀中學時我們經常一起玩，畢業後也不時見面，只是後來因為一件事，我們便沒再聯絡‥‥‥ 「你也來了啊。」 「當然，我也是新娘的朋友呀。」 不知是不是心情很糾結，即使跟你跟久沒見，你的笑容竟讓我心頭一暖。 你穿著灰西裝白襯衫，以前都沒見過你這種正式打扮。 「你要去哪裡？快開席了。」 「本來打算出去抽根煙‥‥‥」你瞄了我一眼，又笑了起來。 「你笑甚麼？」 「沒甚麼。」 「我最討厭你那樣，快說啊。」 「你和以前一樣，喜歡一個人全都寫到臉上去。」 「你說甚麼？」 你沒理會我，逕自走到雲石樓梯上坐了下來。 喜歡新郎的兄弟，我從沒跟人說過啊。 難道剛才接花球的一幕都給你看到了？ 「過來吧。」 「你不是去抽煙嗎？」 「過來坐吧，聊一會。」你拍拍身旁地下。(待續) 周二刊登 楊一沖 www.facebook.com/yeung1chung http://weibo.com/yeung1chung

2016-03-15

列車車門打開，你走了出去。 我立即跳上月台跟在你後面。 對不起。 沒錯，只要跟你說一聲「對不起」就好。 之後發生甚麼都不重要，即使你罵我，或者對我不屑一顧都不重要。 我甚至不會奢想你會跟我和好如初，再做朋友—— 我只是想跟你好好說一聲再見。 我們曾經一起經歷了那麼多，哭過笑過，努力過，也試過差一點點就會在一起了。 為甚麼現在會變成陌路人？ 我不甘心。 對，原來我一直遺憾的，是我們沒有好好道別。 就在我正想開聲叫你的一刻，你突然輕快地跑起來，走向一個男人面前。 你熱情地靠向他，緊緊地捉住他的雙手，臉上的笑容，和剛才在列車上看手機短訊時的笑容是一樣的。 我停下了腳步。 這男人一定是你現在的男朋友吧。 看到你臉上幸福的笑容，我突然像清醒了過來，明白了一件事—— 我和你之間的一切早就已經完了。 我已經不存在於你的世界，你甚至已經完全忘記了我。 還跟你說甚麼對不起呢。你根本就一點也不會在乎。 你現在是多麼的幸福，多麼的快樂，也多麼的漂亮。 然後，你看過來，發現了我。 你先是一愣，肯定了真的是我後便一直看著我。 我很高興，至少你沒有假裝看不到我。 我們隔著大概五米的距離對望，人潮在我們中間匆匆走過。 不知不覺我的臉上泛起了微笑。 我才知道，原來看見你得到幸福，我是會開心的。 然後你的嘴角也微微牽起，好像想叫我，但你的男友拉了拉你的手，你要走了，我向你揮手。你走了幾步，回頭看了我一眼，沒有揮手，又再次轉身走了。 我再一次讓你走，但這次我已沒半點遺憾。 我不應該要對你說「對不起」，而是要說「謝謝你」。謝謝你過去對我所做的一切，有了你，我才能充滿生氣地走過以往的人生。 失去了你，我的人生也立即失去了方向。 謝謝你剛才那一個微笑，你不會知道那對我有多大的意義。 那讓我終於可以放下你，即使沒有你，即使生活有多迫人，現在我也有了走下去的勇氣。(完) 周二刊登 楊一沖 www.facebook.com/yeung1chung http://weibo.com/yeung1chung

2016-03-01

「不是說約了出版社談出書的事嗎？怎麼苦著一張臉？」 你一坐下來便興高采烈。 我一直沒告訴你，他們的確答應出書，但卻是你寫的那一篇。 你很錯愕，然後很快作出決定︰ 「你說我那一篇是你寫的，不就行了嗎？」 「怎可那樣？」 「為甚麼不？我們都是用筆名，他們不會知道的！」 「不可以。」 「小說是你教我寫的，你又寫得比我好，而且做作家是你的夢想啊。」 「不也是你的夢想嗎？我們一起努力了這麼久。」 「不是我們，」你微笑搖頭。「一直以來這都只是你的夢想。」 「為甚麼？」 「為甚麼？」你失笑，然後有點忸怩地說︰「喜歡一個人，就是他喜歡甚麼你就喜歡甚麼，他的夢想就是你的夢想，不是這樣嗎？」 我從不知你這麼想，我以為我們一直並肩作戰。 「這麼多年，你去哪裡我就去哪裡，我一直都只敢跟在你後面，因為我知道，你身邊的位置並不屬於我。」 桌上的手機響起，上面顯示傳來的訊息。 是我暗戀多年的女孩，說想跟我現在見面。 「原來你表白了？」你也看到了訊息。「怎麼從沒聽你說過？太狡猾了，你快點去吧，她一定是要答應做你女朋友才約你見面啊！」 你笑得好用力，但眼淚還是往眼眶裡湧去。 「那你去和出版社見面吧，好難得的機會。」 你用力抿著唇，終於點點頭。 「現在你的夢想是那個女孩吧，你快點去找她，遲到就不好了。」 「那你在這裡等我，我會回來找你的。」 你再一次點頭。我頭也不回走出咖啡店。 就如過往每一次說再見，我以為我一定會再見到你。 但我錯了。 我是憑甚麼會覺得你會一直等我的呢？ ＊ ＊ ＊ ＊ 列車駛進了車站。 由始至終你都沒有發現我，我望向旁邊的你，你往車門走去準備下車。 上天竟然讓我重遇你，說不定是給我第二次機會。 從中學到大學，到出來社會，九年了。 曾經跟我談夢想的人是你， 跟我訴說將來的人是你， 跟我第一次牽手的人是你， 跟我走到海角天邊的人都是你， 而我又怎可能不愛你？ 要追回你，就只剩下這一次機會。(待續) 周二刊登 楊一沖 www.facebook.com/yeung1chung http://weibo.com/yeung1chung

2016-02-16

「都大學生了，還哭得像個小孩。」 「我就是個小孩啊。」你在撒野。「為甚麼我不可以做小孩？為甚麼一定要長大？」 「不要鬧了，坐上來，我載你去吃冰。」 你搖搖頭。 「你最喜歡的綠茶刨冰加小丸子啊？」 你還是搖頭，逕自走在路上。 我也不勉強你，有時你就是這麼倔強。 為了配合你的速度，我只好在你前面呈「Z」形的路線騎單車。 「剛才打你的是你的男朋友吧，他還算是男人嗎？」 「我這個人沒感情，每次戀愛都不投入，是我活該。」 「誰說你沒感情？」我有點生氣。 「他們都這麼說，說我拍拖一專心，心裡面好像總是想著另一個人。」 你再一次哭了出來，我停下單車，伸出手用手指背抹去你臉上的眼淚。 這是我第一次碰你的臉。 暖暖的、軟軟的，好脆弱。 你的心意我怎會不清楚，但我喜歡的是別人。有時我也想過不如索性跟你一起，但我真的做不到。因為我覺得如果接受你，我們總會有分手的一天，我不想失去你，我想你一直做我最好的知己。 那樣你就永遠不會離開我。 「坐上來吧。」 我拉起你的手，你把臉垂得好低，終於乖乖的坐了上來。 「欸，我也寫好小說了。」 「真的？那我們一起拿去投稿吧！」你立即精神抖擻起來。 「耶！去你的戀愛！我們要做大作家！」 單車往下俯衝，我們大笑起來。 突然，你像無力般把臉貼在我的背脊上， 有多少年，你已經沒有這樣了？ 他們不要你，我要你。 有一刻，我差點那麼跟你說。 ＊ ＊ ＊ ＊ 列車穿過隧道。 面前的車窗立即變成黑色，我和你的樣子反映在玻璃上。 我瞄向倒映中的你，把一切交託給命運。 如果你也剛好看到我，我便跟你打招呼。 最初你或者會很錯愕，但好快就會對我一笑，說一聲「這麼巧。」 然後我也笑著說「好久不見。」 我們會交換近況，我說我在貿易公司採購部上班。 你知道我當不成作家有點失望，但卻微笑說好高興遇見我。 我們決定去又一城的咖啡店繼續聊，氣氛不錯的話，我會跟你說，那天我有回去咖啡店找你，但你卻已經不在。 我再找你，而你竟然連電話號碼也換了。 然後，我會告訴你，那時沒有接受你，直到現在我仍然好後悔。(待續) 周二刊登 楊一沖 www.facebook.com/yeung1chung http://weibo.com/yeung1chung

2016-01-26

「欸，你有沒有甚麼夢想？」 走在回學校的路上，你忽然問我。 每逢太陽出來的時候，因為我高你20公分，你老愛躲在我身後的陰影裡。 「有啊，我想做一個作家，不過你不要跟人說啊。」 「作家啊，為甚麼？」 「因為我不想做個寂寂無聞的人，我不要死後這個世界沒有人記得我。」 你不知在想甚麼，背脊傳來重量，我知道你又用頭頂著我走了。 你就是個連走路也懶得用力的人。 「那我也要做作家。」你說。 「傻瓜，不要那麼隨便決定啊。」 「我決定了，我的夢想就是當作家。」 我微笑，對你的心血來潮早已習慣。 「嗨，我跟你說啊。」背後再傳來你的聲音。 「嗯？」 「我可能會和別人交往啊。」 「啊。」 「你怎麼想？你也贊成我和別人交往嗎？」 「為甚麼要問我？我怎麼想有甚麼關係嗎？」 「那我呢？你知道我怎麼想嗎？」 「別人腦裡怎麼，想我怎可能知道啊？」 背後的重量消失了。回頭望去，你看著我︰ 「你‥‥‥仍喜歡那個女孩嗎？」 我不想和你談這個，逕自轉身走去。 「喂，不要走那麼快嘛，太陽好猛啊。」 你追上來，再一次躲到我背後的陰影裡。 當時的我並不知道，你喜歡躲在我身後，其實並不是怕太陽曬。 或者，是我假裝不知道。 ＊ ＊ ＊ ＊ 你終於在下一格車廂裡停下腳步。 或者你也跟我一樣下班累透了，想找個空座位坐下來休息，可是找了兩格車廂也找不到便放棄了。 你站在車廂中間，我拉住吊環，和你相隔兩米之遙。 你拿出手機翻，不知看到甚麼微笑起來。 是看到荒謬的新聞，還是朋友的搞笑臉書，抑或，是情人傳來的一個訊息？ 原來我好想你的笑臉。 我偷看著你，心跳得好快，但我不敢上前跟你相認。 我沒有那個面目。(待續) 周二刊登 楊一沖 www.facebook.com/yeung1chung http://weibo.com/yeung1chung

2016-01-12

這是不是我以後想過的生活？ 靠在車門旁，我看著窗外快速流動的風景。 每天上班下班，擠列車，永無止境的加班後，累得只能夠倒頭大睡。 這並不可怕，可怕的是這一切不斷重複，而更可怕的是—— 你習慣了這個重複。 記得最初還對工作滿有熱情，但不知從何時開始，那熱情也漸漸只剩下當薪金存入戶口時鬆一口氣的心情。 我不要做個寂寂無聞的人， 我不要被這世界遺忘。 曾經說過這些話的那個自己，好像已經好遙遠。 或者，我只有做平凡人的料。 或者，我注定不會有人記住我。 The next station is Taiwai, passenger may change to‥‥‥ 我調整背包的位置，叫自己不要胡思亂想，今晚還有計劃書要趕，做不完明天鐵定被老闆罵個狗血淋頭。 車門打開，我第一個步上月台。 突然間，我像有預感般，停下了腳步。 是你？ 剛才無意回頭之間，我好像在上車的人龍之中看到了你。 我慢慢回過頭去‥‥‥ 果然是你。 就在兩格車廂之外，你那好看的側臉依然沒變，臉上不笑也會泛起的酒窩，我又怎可能看錯？ 一晃神，你已步進了車廂。 Please mind the gap between the train and the platform‥‥‥ 列車門關上的「嘟、嘟」聲警號響起，我竟然轉身，從僅剩下的半米空隙擠了進去—— 我想我一定是瘋了。 剛從這列車下來，我竟然又再跳回上去。而且這列車這一開出，就會直往九龍塘站，即使原車折返，也會錯過之後的小巴，亦即是說我要多花一個小時才能回家。 看來計劃書注定要泡湯，明天也肯定會被罵得很慘，不，可能連工作也會丟掉。 但此刻的我卻竟然一點也在乎，甚至還興奮得笑了起來。 因為我怎也沒想過竟然可以重遇你，我曾經對自己說過，如果再見到你，我一定不會再次讓你走。 我在列車裡追著你的背影，然而你也向著同一個方向走。 好像不管我怎麼努力，也無法拉近和你的距離‥‥‥(待續)周二刊登 楊一沖 www.facebook.com/yeung1chung http://weibo.com/yeung1chung

2015-12-29

「我從來沒對誰動過真心，想不到一認真就惹上了禍。」 為甚麼上天要這樣作弄他們？ 「不過我沒有後悔。」 為甚麼？阿龍的人生開始重回正軌，他想浪子回頭，為甚麼要讓他遇上這種事？ 「你真的那麼想？你真的想和我再次一起？」 阿龍垂著臉。「現在一切都太遲了吧。」 阿龍的臉好難過，曉怡撲過去抱著他的脖子。 不遲，一點也不會遲啊。 只要他能夠愛她就好，他們能夠相愛就好。 兩個人默默地抱著，曉怡合上眼微笑，彷彿回到了那一個早晨，重拾那一生中唯一一次的幸福。 鐵閘的門打開，阿龍的肩震動了一下。 不知何時天已亮了起來，幾個人影背著陽光走進來，把阿龍從她的懷裡帶走。 「現在懷疑你和一宗兇殺案有關，請跟我們——」 「你們不要這樣！」曉怡淚流滿面，「他已經改過了！你們還想怎樣？他是無辜的！」 被警察捉住的阿龍突然想到甚麼，掙開了他們，衝到她面前，把甚麼塞進她手中。 「記住我。」 阿龍只說了一句，便被警察拉走，帶上了警車。 曉怡攤開手。 掌心上是一條鑰匙。 *          *          *          * 曉怡來到了阿龍的家。 用鑰匙打開大門，眼前是一個偌大的客廳，晨光從窗外射進來，灑遍廳裡每一個角落。 一隻白色的貓坐在廳中央，正在舔背上的毛，在陽光下貓全身發著光。 是花B。牠聽到動靜，向曉怡看過來。 原來阿龍早就找到了牠，還把牠照顧得好好的，但他一句也沒對她說。 曉怡忍著眼淚，一步、一步走到牠面前，把牠抱起來，深深的擁進懷裡。(完) 周二刊登 楊一沖 www.facebook.com/yeung1chung http://weibo.com/yeung1chung

2015-12-15

「對不起。」 阿龍的聲音把曉怡從回憶裡拉回現實。 「為甚麼？」 「以前我那樣對花B，真的很過分，對你也是。」他說。 「我以為你不在乎。」 阿龍有點錯愕，然後說︰「我以前是個混蛋，整天遊手好閒，不讀書跟大佬，只顧泡女，真的好幼稚。」 曉怡看過去，阿龍盯著天花繼續說︰「自從我爸過身之後，我被迫要到店裡幫手，才知道他們養大我是多麼不容易。以前我好討厭家裡的店，又髒又擠的，賣的飯菜又老土，覺得很丟臉都不會帶同學回去。現在每天和我媽一起看店，才知道有幾多人想吃這種家常菜也吃不到，慢慢我就喜歡上這間小店，喜歡這裡附近的街坊‥‥‥」 阿龍這半年來的確改變了，她也是看到的。 「其實我都想再讀書的，你覺得我讀甚麼好？我想讀Marketing，那樣就可以幫到家裡的店，還是讀會計較好？你覺得呢？」 看著阿龍有點單純的笑容，曉怡的心痛了起來。 因為她知道這一切都無法實現。 「為甚麼你要現在才說這些話？」 「我一直都想跟你說，不過沒機會。」他頓了頓︰「而且說了你也不會相信我。」 「信你甚麼？信你收心養性了？」 「信我當時對你是認真的。」 曉怡有點哭笑不得，他怎會對自己認真？但阿龍看過來的眼神卻很沉重。 「我想過了，反正推他的人是我，有甚麼事就由我來扛好了。」 阿龍的話搖撼著曉怡的心，也提醒了她現在的處境，他們正在逃亡。 他或許是說真的，他打算為她犧牲。 「怎可以？你是為了我才出手的，你是無辜的！」曉怡急了起來。「或者我們會沒事呢？只要我們好好解釋，法官會判我們無罪呢？」 阿龍微笑，她從沒見過他笑得這麼溫柔。 (待續) 周二刊登 楊一沖 www.facebook.com/yeung1chung http://weibo.com/yeung1chung

2015-12-01

隔天早上醒來，曉怡沒想過阿龍還在，他還抱著自己睡覺。 她以為上過床後，阿龍必定會消失無蹤，心頭熱熱的，轉過頭去看到阿龍的睡臉不禁笑了起來。 她伸出手指碰了他的鼻尖，他醒轉過來看到她。 「早晨。」他說。 不是「是你啊」，而是「早晨」；不是皺起眉頭，而是溫柔的微笑。 「啊，我忘了有東西要給你。」他翻轉身抓起地上的褲子，從口袋裡拿出了一個盒子。 不可能，一定是做夢。阿龍打開盒子，裡面是一對貓形耳環。 「喜歡嗎？」曉怡激動得忘了點頭，阿龍有點失望，曉怡心裡一陣痛，連忙說:「喜歡，好喜歡。」阿龍才笑了。「我替你戴上吧。」 曉怡點點頭，坐起來背脊向著他，身體裡所有器官彷彿都全融化掉了。 窗外射進第一度晨光，灑落在曉怡的臉上，她合上雙眼，耳垂傳來阿龍手指的感觸。 她流下了淚，這生第一次知道，甚麼叫幸福。 * * * * 「幾天都找不到你，你去了哪？」 坐在對面的阿龍一臉不耐煩地看向一旁。 「現在我不是來了嗎？」 「你不想見我？」 「我沒說。」 「你說你喜歡我。」 阿龍深深的嘆了口氣。 「你明知我有男朋友，你不想和我一起，為甚麼還要這樣對我？」 「就是因為你有男朋友，」他終於直視著她。「我以為你會清楚遊戲規則，我們其實可以繼續做朋友。」 曉怡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脫下了耳環——那對他送的貓形耳環，用力擲到他身上。 「我不知道原來上了床還可以做朋友！」 以為阿龍會為了自己而改變，原來他跟母親那些混蛋男友是同一類人。 * * * * 曉怡一個人回到雜物房找花B。 閘門突然打開，阿龍氣吁喘喘的走進來。 「你想怎樣？」 「你跟你男朋友說了我們的事？」 「我沒有。」 「你沒說他怎會帶人來揍我？」這時曉怡才看到阿龍的臉瘀青了一塊。「人多欺人少，正廢物！」他踢向閘門，發出了巨響。 「你發甚麼神經？會嚇著花B的。」 「你以為我會在乎？那時我想追你才裝有愛心罷了。」阿龍走近花B，用力踢向牠旁邊的紙箱，嚇得牠掙脫曉怡懷抱，衝出雜物房不知所終。 「你這個爛人！」曉怡錘打著阿龍。「我不想再見到你，你去死吧！」 (待續) 周二刊登 楊一沖 www.facebook.com/yeung1chung http://weibo.com/yeung1chung

2015-11-17

阿龍帶曉怡來附近屋苑的雜物房，以前他們會來餵在這裡棲身的流浪貓。 「我以為你早忘了這裡。」曉怡帶點疑惑說。 阿龍甚麼也沒說，在房間深處拉出一張舊床褥，在上面坐了下來。 「在這裡避一避，警察應該找不到這裡來的。」 曉怡隔著一點距離，坐到他身邊。這裡好僻靜，平日可以整天都沒半個人經過，曉怡稍為安心了下來。 但可以避多久呢？曉怡想不到那麼遠。 一時間沒有人開口說話，今天發生這件事之前，他們仍然處於冷戰之中。 是冷戰嗎？曉怡也不曉得，或者冷戰也只是她的一廂情願。 明明狠狠地被甩了，她仍堅持留在店裡，就是為了不想遠離阿龍。 曉怡偷偷地轉過頭去，她已經好久沒好好看過阿龍一眼。 曾經傷害她這麼深的人，本來應該對他恨之入骨，她卻發現自己從來都沒法討厭這個人。 那時候她有男朋友，他身邊亦不時有不同的女伴，但他就是每天都來店裡找她。有時一聊就是幾個小時—— 「本來我以為權哥是想騙我媽的錢，」有天他說。「但我發覺他這個人其實不錯，對我媽好像還滿認真的。」 「你這個人有資格批評人家不認真嗎？」曉怡笑著說。 「也是啊‥‥‥難道我改邪歸正了？」 知道母親的男朋友是個好人，阿龍很高興。想到自己母親帶回家過夜的男人全部都是混蛋，曉怡有點被遺落下來的感覺。 阿龍只是把她當作談得來的朋友吧，曉怡有時會想。 直到有一次，阿龍知道她會來這個雜物房餵一隻叫花B的流浪貓，硬要跟著一起來。那時她心情很差，和花B玩成為了她最大的心靈慰藉。 阿龍帶來了一隻塑膠雞公仔，當曉怡發現那是給狗玩的玩具時，他既尷尬又生氣，那表情根本就是個小孩子。 曉怡忍不住笑了出來，阿龍看著她，突然一臉認真地說︰ 「你笑起來很好看，你應該多笑一點。」 曉怡僵住了臉，過去所受過的委屈彷彿一下子全湧了上來，眼眶一熱便哭了出來。 「傻瓜，我叫你笑，怎麼哭了？」 然後他把臉靠上來，輕輕的吻到她的唇上。 曉怡沒推開他。明明知道他是個不認真的人，但她更需要的是愛，雖然他一點也不可靠，但至少是最懂得她的人。(待續) 周二刊登 楊一沖 www.facebook.com/yeung1chung http://weibo.com/yeung1chung

2015-11-03

曉怡頭也不回衝出了店。 他們殺人了！怎麼辦？她怕得失了方寸。 「你要去哪裡啊？」從後追來的阿龍拉住她的手，眼神堅定地看著她。「跟我來吧。」 阿龍帶她來到今天下午他們來過的後巷。 「先在這裡避一下。」 曉怡發覺雙眼發熱，才知道自己在哭。 「家威他‥‥‥真的死了嗎？」 阿龍背靠著牆喘氣，看過來一臉無力。 為甚麼會發生這種事？雖然她也曾經想過家威死…… 「他是你新男友？」 「當然不是，他是我媽的男朋友。」 阿龍苦笑，搖搖頭呼了口氣。 「我媽知道一定會氣死她的……」他無法再強裝鎮定，聲音有點抖震。「為甚麼會這樣？明明想改過自新給她看的……為甚麼我會那麼衝動？」 「阿龍……」 看著阿龍的側臉，久違了的感覺湧上了心頭。 曉怡記起了他們相識的最初，阿龍是隔壁店的太子爺，兩人不時碰面，阿龍經常主動找她聊天。原來兩人的父親都過世了，都是和母親相依為命。後來阿龍母親好像找到一個叫權哥的男朋友，他很不開心，覺得母親背叛了去世的父親。曉怡感同身受，她的母親就是個經常換男朋友的隨便女人，那段日子兩人不時互相訴苦，同病相憐的感覺讓他倆好快便走在一起，曉怡覺得阿龍是世上唯一了解她的人。 後來，因為一次吵架，他們分開了。即使阿龍就在隔壁，她都沒有再和他說過半句。 「都是我不好。」曉怡很內疚。 「不關你事，」阿龍搖頭。「你沒事就好。」 為甚麼阿龍剛才會突然出現？難道他真的仍關心自己？ 手機突然響起，嚇得他們直跳。 「是Yoyo。」 「誰是Yoyo？」 「對面花店的Sales。」 「不要聽。」 兩人盯著手機，直到最後它停止震動。 後巷盡頭人影晃動，兩個警員匆匆跑過。 「一定是Yoyo發現了屍體，差人好快就會找上我們，」阿龍皺著眉頭。「我們不可以留在這裡。」 「那我們可以去哪裡？」 黑暗中阿龍的雙眼一片澄明，彷彿下定了決心。曉怡抬頭跟他對望著，突然記起，自己曾幾何時覺得他是個可以依靠的人。她發現自己終於不再顫抖了。 「我想到一個地方。」阿龍說。 (待續) 周二刊登 楊一沖 www.facebook.com/yeung1chung http://weibo.com/yeung1chung

2015-10-20

「關你甚麼事。」 曉怡嘟囔一句。阿龍有點心煩，看著她的頭頂說︰「我也只是想關心你一下啊。」 「少跟我來這一套了！」曉怡生氣地站起來，瞪了阿龍一眼就走出了後巷。 這傢伙不是生氣到現在吧？ 阿龍噘了噘嘴，把香煙丟到地上，用腳踏熄。 * * * * 「今天生意真好呢。」阿龍把店裡清潔好，回頭跟母親說︰「託隔壁店今天吵大架的福，所有飯菜都賣光了。」 「衰仔，人家的事不要理，管好你自己就好。」母親拍了一下他的頭。 「知道啦——咦？那是甚麼？」看到爐頭前放了一個飯盒，阿龍不懷好意一笑。「是帶回去給權哥的嗎？」 「說那麼多廢話，快點拉閘回家啦。」 「是，是！」阿龍把店的鐵閘拉到底的時候，隔壁台式小店裡傳來了聲音。 「今天是我不對，你不要再那樣走了去，好嗎？」 說話的是今天對曉怡動粗的男人。 阿龍苦笑，想起今天下午還裝甚麼正義呢。人家已經有男朋友了，你就省著點吧。 誰叫當初不認真的人是你。 阿龍搭著母親的膊頭離開，走遠了，還是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 * * * * 「我這個月的薪水呢？」曉怡問正在切肉的家威。那是做肉燥飯用的。 「你都知道店的生意有多差，下個月吧。」 「喂，你上個月也是這麼說。」曉怡走過去扯他的衣袖。「明明說好薪水由你那邊負責的。」 家威掀起嘴角，一手將曉怡往自己摟過去。 「你也說好會做我的女朋友啊。」 「你發神經！」曉怡用力推開他。「我哪有說過？」 「你不是天真得以為你男友會回來吧？」家威不屑地笑。「其實我也夠義氣了，頂了他這間爛店，他還欠我錢呢，你做我女友當還債也划算吧？」 曉怡隨手執起身旁的釘書機，就往他身上丟去。 她受夠了，她也不是好欺的。可是這卻惹火了家威，他怒氣沖沖的走過來，提起拿著刀的手，曉怡這才懂得害怕。突然家威卻被人推倒，重重的撞向流理台。 「你沒事嘛？」衝進店裡來的竟然是阿龍。 曉怡心神稍定，點了點頭。 見倒在地上的家威沒動靜，阿龍走過去察看一下。 「他怎麼了？」 阿龍回過頭來，臉色很難看，看著曉怡從喉嚨深處好不容易擠出一句︰ 「他沒了呼吸。」(待續)周二刊登 楊一沖 www.facebook.com/yeung1chung http://weibo.com/yeung1chu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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