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頭望去,竟然是Joe。 「你在這裡幹甚麼?」他穿著制服,正和消防同袍趕去執行任務的樣子。他看到我全身濕透很吃驚,瞥了阿軒一眼,再看看我,眉頭深深皺了起來。我正想解釋,這時有人催促他,他才不情願地轉身跑去。 「你認識他?」阿軒問。 我心裡升起一陣內疚。「我還是先回家了。」便不理他逕自往地鐵站跑去。 隔天回到辦公室,等了一個早上,終於等到阿軒的電話。 他打來跟進送貨單的事,語氣如常的爽朗,但卻沒有刻意跟我拌嘴。說完公事我以為他就會掛斷電話,末了他終於問︰「昨天那個消防員‥‥‥是你的男朋友?」 不知為何心裡有點高興。 「是呀。」 「他的樣子好像很生氣呢。」 我沉默著,Joe很生氣嗎?昨晚他值完班後打電話給我。 「你也太任性了,學人家追風,你知不知道我趕去救的那個人被掉下來的招牌砸中幾乎喪命?」 我跟他說對不起,他沒再說甚麼,也沒有問起阿軒便掛線。 Joe就是這樣,他是那種愛把所有事情都收在心裡的人,不容易把情感外露,話也不多。雖然他甚麼也不說,但你知道他是關心你的;同樣,他可能沒說出口,但不代表他不介懷。從他昨天看了阿軒一眼的眼神,我知道他必定有把他記在心上。 我知道,因為我了解他。 這才是最讓我擔憂的事。 「他是有點不高興‥‥‥」 「為甚麼?他不喜歡你跟別的男人見面嗎?」 「不是啦‥‥‥他擔心我的安全罷了。」 「是啊。」阿軒沉默了半晌。「是我不好吧,如果把你弄受傷,我也不知到哪裡找個女朋友賠人家了。」 言下之意他是沒女朋友嗎? 「其實有時受傷一下又有甚麼所謂,甚麼都計算清楚,甚麼都不願冒險,讓你生活安穩,有時會想這樣的人生又有甚麼意義?」我忽然感觸起來。「所以昨天我覺得好好玩,多謝你帶我出去。」 「淋場雨也不算是甚麼冒險啦。」阿軒一笑。「不過我算是蠻貪玩的。」 「可以預我一份嗎?」 「你不怕你男朋友不准嗎?」 「不讓他知道就可以了。」(待續)周二刊登 楊一沖 www.facebook.com/yeung1chung http://weibo.com/yeung1chung
人會單單因為一個人的的聲音而喜歡上對方嗎? 我想那是有可能的。我們可以透過對方說話的語氣,呼吸的節奏,當然還有談話的內容,尤其是通過電話,看不見對方樣子的時候,我們耳朵緊貼著話筒,甚至連對方話語結尾時的餘韻都可以聽得見,從中判斷這個人對你有著怎樣的感情。 而我確信,阿軒是對我有好感的。 我跟著他跑上地面,看著他的背影,根本來不及問他一聲︰你怎麼會認得出我?一大蓬雨水已經往我身上撲過來了。 「嘩噢!好刺激啊!」阿軒衝出風雨裡,張開雙手大叫。「出來吧!」 我站在麥當勞門口猶豫著,夾著風的雨水從四方八面打來,好冷。天星碼頭外還有不少像我們來追風的人,大家都好瘋狂。 阿軒笑著再向我招手。 怎麼說呢?他的頭髮已經全濕了,但那個笑容,那雙充滿熱情的眼神,雖然我從沒見過他,但那麼會那樣熟悉的呢?好像我們已是多年的朋友,我也搞不清楚。一回神,我已經衝進雨裡了,反正我全身都早已濕透了。 其實我也不知道追風要做甚麼,我只知道風好大,為了穩住身,我只能夠用全力挽著阿軒的手臂,用他的身體擋雨。 「好玩吧!」他說,用手抹去臉上的雨水,眼也睜不開來,那樣子好傻,很好笑。我忍不住笑了出來,一笑便不可收拾,覺得好狼狽啊,但也好好玩啊。阿軒卻突然掙開我,往前跑去,然後在雨水中滑行,那樣子很酷,惹來旁邊幾個外國小子的歡呼聲。阿軒叫我學他往他那邊滑過去,不知哪來的勇氣,我照做了,才滑了一米左右便跌個四腳朝天了。 「你沒事吧?」阿軒過來扶起我,卻仍在笑,半點擔心也沒有。 我站了起來,明明屁股好痛卻沒說出來。因為阿軒正看著我,我們第一次正式對望著。 我想我的妝一定全糊了。第一次見面,就讓他看到我最糟糕的一面。 「我們進去暖暖身子吧,我也不想你冷病呢。」 「我一點也不冷,還全身發熱呢!」 我們正要跑進旁邊的商場裡,一把聲音把我叫住。 「Maggie?」(待續) 周二刊登 楊一沖 www.facebook.com/yeung1chung http://weibo.com/yeung1chung
我坐在地庫裡的麥當勞,呷著熱呼呼的咖啡。 地面都是人們由外頭帶進來的雨水,明明環境很糟糕,我的心情卻有點亢奮,心甚至怦怦在跳。 沒想到阿軒會突然約我見面,還是要在掛八號風球的日子,更想不到的,是我竟然爽快赴約了。 一個穿白色汗衫,窄腳牛仔褲的男生走下樓梯,往店裡四處張望。 難道是他?我從眼角偷瞄著這個男子,不算高大,披著防水風衣,身形微胖。他剛巧把目光投向我,我立即把視線收回。 「那我們要怎麼認出對方?」昨天我和阿軒通電話。「要不要交換照片?」 「你在頭上插朵紅花吧。」他說完大笑。 「你是在玩弄我嗎?」我假裝生氣。 「不用擔心,我會把你認出來的。」 他的語氣十分堅定,不容我有半分反駁餘地。 他真的可以把我認出來嗎? 我再往那穿著風衣的男子望去,他真的向我這邊走過來。 如果他真的是阿軒,我是有點失望的,雖然是說不應該以貌取人,但這男子真的不是我的類型‥‥‥唉,我到底在想甚麼?我已經有男朋友了,今天我根本就不應該出來,我在期望甚麼? 我開始後悔,萬一讓Joe知道我和其他男生單獨見面,他一定會生氣的。但現在離開好像已經太遲,阿軒已經來到我面前了。 我抬頭微笑準備跟他打招呼,他揮揮手,卻越過我身後,走向更裡面的另一個女生旁邊坐下。 原來他不是阿軒。我不由得吁了口氣。 就趁現在離開吧。我站起來往店外走去。阿軒問起,就直接跟他說我臨時約了男朋友來不了—— 「喂。」 膊頭被重重地拍了一下,我嚇了一跳回頭望去。 一個年輕男人看著我微笑。 不知為何,那一秒我就肯定他是阿軒。 「你是Maggie吧,你想去哪裡了?」 「你是阿軒啊?」我有點尷尬,剛才我分明就是想離開。「呃,我咖啡喝完‥‥‥想去買另一杯罷了。」我傻笑著解釋。 「不用買了,我們出去吧。」 「出去?外面打風啊。」 「就是打風才約你出來啊——來吧,來感受一下十號風球的威力!」 「甚麼?不是八號嗎?」 「已經十號啦,快來!」 他說著就往店外面跑,叫也叫不住,我只好跟在他後面,走進狂風暴雨裡。(待續) 周二刊登 楊一沖 www.facebook.com/yeung1chung http://weibo.com/yeung1chung
看到是他的來電,我刻意等電話響了三次才拿起聽筒。 「喂,是Maggie嗎?」 「阿軒嗎?」 「對啊,喂,上次那批外套的入貨量好像有點問題,想跟你核對一下。」 「啊,好,你等等。」 我左手拿著聽筒,右手翻開電腦中的資料檔,尋找單據的副本。 「喂,其實為甚麼每次打來,你總是響三次才接聽的呢?」他忽然問。 「甚麼?」 「真的啊,沒多沒少,就是響三次你才接聽。」 想不到他會察覺得到,我有點心虛起來。 怎麼說呢?每次他打電話來,即使我在座位,我也不會立即接聽,因為我不想讓他覺得我很著急要聽他的電話似的。 我知道這很幼稚,但我就是怕他察覺到我對他有好感這回事。 「才沒有響三次才聽啊,你真無聊,竟留意這種事。」 「是嗎?我還以為你是故意的。」 「為甚麼?」 「想讓我覺得你不急著聽我電話啊。」 「你真無聊,誰會做這種事?你才是,明知這個是我桌面電話,每次打來都問我是不是Maggie,你認不出我的聲音嗎?」 「那是出於禮貌啊,那你教我要怎麼說了?」 「你可以說︰『Maggie?我是阿軒啊!』這樣啊。」 「那你應該拿起電話時先說自己名字吧?」 每次都是這樣,明明談公事,和阿軒都會扯到其他事上來,而且十次有八次都是非常無聊的話題,有時聊著聊著都忘了之前要談的正事是甚麼。 有時我都會想,我和阿軒算是朋友嗎? 我們從沒見過面,當然也不知道他長甚麼樣子,但我們這半年來應該聊過百多次電話了吧?我是公司的Merchandiser,他是分公司的同事。起初我們都是聊完公事便算,直到有次我加班到很夜,又被上司罵了一頓,加上那時和男朋友處於冷戰期,說著說著竟然哭了出來。他有點不知所措,便逗著我聊了一會。現在都記不起他當時說過甚麼了,只是第一次覺得他的聲音原來很好聽,很溫柔。他也說起剛調職過來還未太交到朋友,有時也有點寂寞。 自此之後,我們便經常在電話中聊天。他說放假好想去打球,我說好想大夥兒去吃火鍋。 漸漸,話語間我們多了一份親密感。我想他的感覺也一樣。 「聽說後天會打十號風球啊。」他突然聊到天氣上來。 「對啊,那就可以放假了!」 「喂,如果真的打成風,我們出來見面吧。」他說。(待續) 周二刊登 楊一沖 www.facebook.com/yeung1chung http://weibo.com/yeung1chung
一見面,多多就很開心走過來,親熱地繞著我的手。她是忘了說好了跟我只是朋友,還是改變主意又覺得可以和我發展了? 我們又去打保齡。很快我便知道我的想法是多餘的,因為讓多多無法忘情的那個男孩也在。 那個高大的男孩的手放在一個女孩的腰上,教她打保齡,狀甚親密。 多多一屁股在我旁邊坐下,悻悻然說:「那個就是他的新女友。」 「啊。」我不知道應該怎樣安慰她。 「明明大伙兒出來說是為我慶祝的,他竟然連那個女孩都叫出來了,分別是不把我放在眼內吧?你看他們這樣子,到底誰是主角啊?」 多多兩眼通紅,我從來沒見過她如此生氣,我實在是低估了她對前度的愛。 「嗨,不如你幫我一個忙。」多多壓低聲音,對我耳語:「你看他們現在打完了一局,那女的又上洗手間補妝了,你幫我鎖上從洗手間回來的那扇門,不讓她回來行嗎?我想跟他單獨說幾句。」 我對她有這個想法十分吃驚,也很為難,這是欺侮女生吧?我從不做這種事的………「你有甚麼要這樣子跟他說呢?」 「他一直在躲我,除非有女朋友在,這次我真的跟他說幾句就完了,你不幫我,沒有人幫我了。」 「好吧。」我勉為其難答應了,我不是一直在想,還能為她做甚麼嗎?現在是機會了,我還猶豫甚麼? 看到女孩果然走向洗手間,我緊張地跟上去,找雜物攔住了其中一扇防火門。 唉,我到底在幹甚麼? 女孩出來的時候,發現開不到門,拍門呼救,原來她是看見我的,我心虛地立即逃跑。 一拐彎,我看見多多在轉角處緊緊抱著她的前度。 男孩起初也有點不知所措,但不一會兒便被多多的眼淚攻勢收服,也抱住了她。 男孩的手機在響,一定是她女朋友在求救,多多卻不准他聽電話。 我再也無法旁觀,我從另一個出口離開了保齡球館。 剛才那一幕,突然令我徹底心死。 對不起,多多,我無法再做你的後備胎了,我可以為你做的,都做了。 我沒法再參與你們幾個的感情遊戲,因為我是一個不懂得傷害任何人的人。 我跟你不是同一類人,我只是想,好好愛一個人。 (完) 周二刊登 楊一沖 www.facebook.com/yeung1chung http://weibo.com/yeung1chung
那之後,我和多多還有幾次親密接觸。有一次,多多喝醉了,說許久沒有跟男朋友手牽手走在街頭了,不如我們試試看?我真是歡喜若狂。 又有一次,朋友裡有人生日辦派對,我們輸了遊戲,懲罰是接吻。大伙兒起鬨一定要我們親嘴。「Kiss! Kiss! Kiss!」這擺明是朋友希望幫我追到多多,沒想到多多只是笑,並沒有因為群眾壓力發怒或跑掉,我成功在眾目睽睽之下輕輕親了多多一下,多多只是說:「好啦!你們滿足啦?那繼續吧!」 雖然多多沒當一回事那樣,但我深信我和多多已經是被祝福的一對。 我把面書的感情狀態更換成「和多多戀愛中」,並收到朋友們的熱烈祝賀,哪知當晚多多就打電話給我,她以從未用過的嚴厲語氣對我說:「這是甚麼回事?誰跟你戀愛了?如果被我男朋友看到怎麼辦?」 「你不是已經跟他分手了?」 「你根本不懂,他只是貪玩,他遲早會回來的………」 我和多多在電話兩邊沉默著,她沒有掛斷,我想她還有話要說。 「算了,沒有人懂的,我自己也不懂。」她的語氣變回平時那樣,並對我說:「對不起,我知道你對我很好,我們可以繼續做朋友嗎?」 我不知道這個繼續做朋友的意思,我們牽過手親過嘴,但卻依然是朋友,那麼接下來我還該做甚麼呢?我真的很迷惘。 但我又怎可以說不。 我知道她還惦記著以前的男朋友,而你是無法叫人忘記一個人的,我能夠做的,就只有繼續對她好,希望有一日,可以取代他在她心裡的位置。 一星期後是大學放榜,她之前說過心儀的是中文系,不知道她有沒有考上? 她說過有結果後會通知我,但等了整個早上都沒有她的消息。我有點擔心她,給她傳了一個訊息,想不到好快便收到她的電話,她的聲音很高興。 「考上了!是第一志願。」 「太好了!恭喜你,今晚一定要和你慶祝。」 「喔,但我和朋友約好了‥‥‥」她猶豫了半晌才說︰「不如你也來吧。」(待續) 周二刊登 楊一沖 www.facebook.com/yeung1chung http://weibo.com/yeung1chung
我沒有談過戀愛,但覺得愛情是需要付出的,雖然付出了不代表有收穫,不過可以為自己喜歡的人做一點事,讓她定睛看我一眼,我的心就會融化,如果換來她一聲「謝謝」,我便已經覺得很值得。 我和多多是朋友介紹認識的,那天我們去打保齡球,她的樣子一直鬱鬱不歡,不時低頭按著手機,由始至終沒有碰過保齡球。多多個子小小的,弱質纖纖,似乎也拿不起那個笨重的保齡球。是直至我打出了一個極好的球,朋友們報以掌聲的時候,她才驀地抬起頭來。 她的視線和我對上,她露出友善的微笑,原來她的笑容這麼美,我一下子就為她深深著迷。 我發現我們住在同區,不過多多住在村屋,我住在大型屋苑,那晚我因為順路送她回家,她說就上個周末,村口發生劫案,她父母無論如何要求有男生送她回家,才讓她玩到這麼晚,我當然是義不容辭。 「多多到底有沒有男朋友?」我向朋友們打聽。 「以前是有一個,很帥的,不過好像移情別戀了,多多傷心了很久,不過好像聽人說偶爾還見到她和男朋友一起走,是不是復合就不知道了。」 朋友給我看手機裡的朋友大合照,照片多多身旁站著一個打扮入時的男子,一眼就知道是很受歡迎的那種。 那之後我還見過多多幾次,就算送她回家路上有傾有講,我也絕不敢問起她的感情事,只是聽她訴說重考DSE的憂慮,家裡姐姐怎樣跟她搶東西,不過我很少說到自己的事,我的生活真的不值一提,她沒有特別感興趣也是正常的。 雨季來了,前一晚多多在電話裡說第二天一早有大學面試,她很緊張,翌日早上卻聽說多多住的村子水浸了,水深及膝,村民無法出入,我便趕去找她。 「我快遲到了。」她焦急得快哭出來了。 「我揹你到村口。」我說。 「謝謝你。」她說。 可以揹著她,得到她一聲「謝謝」,我即使自己上班遲到被罵也沒所謂。(待續) 周二刊登 楊一沖 www.facebook.com/yeung1chung http://weibo.com/yeung1chung
「對不起。」 那天送你回家,你在家樓下突然對我說。 「怎麼了?」 你垂著眼,甚麼也沒說。 「是因為上次弄丟我的手錶嗎?我都說沒關係啊。」 你抬頭看我,淚從眼角滑了下來。 我竟然沒有被嚇倒,只是心涼了一截, 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 「對不起。」 你還是說,然後說了聲「再見」,還來不及反應,你已轉身跑進大閘裡。 我愣了半晌,才懂得拿出手機不斷輸入訊息︰ 「發生甚麼事?」 「我惹你生氣了嗎?」 「我打電話給你好嗎?」 我慌張起來,不懂得怎做才好。只是不斷給你訊息,但你連看也沒看。或者你需要冷靜一下,我決定不再打擾你,那一晚,我整夜沒睡。 心裡只想著,不想失去你。 * 回到公司後,你開始避開我,就像把我當成陌路人,連看也不看我一眼。 我不明白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不明白你怎麼會變了另一個人,我們談了那麼多,你絕對不是一個會玩弄感情的人。 但我覺得你真的好自私,好多次,我都忍住不要上前拉住你,問你怎可以這樣對我? 每一天,我都過得很痛苦,但我沒有去迫你。 或者冷靜過後,你自然會來找我。 每天我都會給你一個訊息,你看了,但還是沒有回覆。我再一次把心情放回工作上。 兩個星期過去,才發現很久沒有在公司遇過你。 到你部門找你,才知道你請假了。 我突然心血來潮,決定乘巴士到你家樓下等你。 步上巴士上層,以前和你一起坐的位子被一對男女佔了,我走到兩排後坐下來,再看向那對男女, 才發現那女的竟然就是你! 那男的我沒見過,你們聊得很親密。 我整個人像火燒,很想衝上前往那男人的臉上揍去。 但那一刻我看到了你的笑容,那笑容比和我一起時燦爛十倍。我不是說過只要你快樂,你愛不愛我也不要緊嗎?你們下車的時候,你終於看到了我, 你好意外,想說甚麼,卻被他拉下樓梯去。 * 隔天回到公司,辦公桌上放了一個信封,裡面是我送你的那條項鍊,除了這,甚麼也沒有,就像我們的戀情,從眼淚開始,也由眼淚結束。 你或許也從沒喜歡過我,但我相信,至少當時你的眼淚,是為我而流的。(完) 周二刊登 楊一沖 www.facebook.com/yeung1chung http://weibo.com/yeung1chung
我承認面對心儀的女孩我沒有經驗,我怕做錯一步,一切都會回不了頭。 午飯時,我故意走到宣傳部外跟你假裝相遇,而我不敢相信,你竟然撇開你的同事和我去吃飯。 你是廣告撰稿員,你說你喜歡文字,雖然我不太看書,但你說過的每一句話,我都記住了。 吃完飯我們去散步,忽然下起大雨,幸好我有帶傘,我們默默地在傘下走著,雨水沾濕了你臉旁的髮,我斜眼看著你的側臉,差點被階梯絆倒。 你拉住我的手臂,對我一笑。我不懂花言巧語,也不懂把女招數,我能做的就是讓你快樂,為你分憂。 你愛不愛我也不要緊,只要你繼續讓我在你身邊就好。 * 從言談之間,我大概猜到你沒有男朋友。但有時和你經過街上的愛情電影海報,你總會若有所思,偶爾跟你說到感情的事,你亦好像有難言之隱。 或者你心裡面有著另一個人,我不敢去問你,只能從你話語的空白中,尋找一絲一絲的線索拼合,去猜度那會是一個怎樣的故事。 有次陪你下班,我說要送你回家。而你住屯門,我住北角,你很不好意思,但我堅持。 我們在車上聊很多事,從此,和你坐巴士駛過屯門公路上,是我每天最快樂的時光。 有次聊得高興時,我拿出一條項鍊,你曾經盯著雜誌看它的照片好一會,我便買了給你。 你很錯愕,不肯要。我說我留著都沒用,你才接受。 你看著項鍊,慢慢把頭靠到我的肩上。 下了車,送你回家的路上,我決定表白。 那天的日照很長,夕陽之下,我們笨拙地吻了,擁抱了,但你卻哭了。 你沒說為甚麼,我亦沒有問。 總之,你做了我的女朋友。 我的生命已經有了意義。 可以去愛你,為你付出,我已經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想不到你對我很好。 工作上我做的每個決定,你都會支持我,偶有失意的時候,你會說話哄我,還會做好吃的便當給我。 我怎麼會覺得意外呢?女朋友不就是應該對男朋友好的嗎?但最讓我耿耿於懷的,就是你仍然沒對我說過一句︰你喜歡我。 不過,我不介意,終有一天, 我一定會讓你愛上我。(待續)周二刊登 楊一沖 www.facebook.com/yeung1chung http://weibo.com/yeung1chung
我還記得在公司碰見你的那天,你穿著白色襯衫,棕色長裙,戰戰兢兢的樣子。 我就想,怎麼從沒見過你?或者是別個部門的新同事? 那一天很忙,只是匆匆一眼,之後我便沒有把你放在心上。直到後來在走廊上再遇見你,你迎面以來,我不由自主地看著你。 我知道那樣盯著人的臉很不禮貌,但我就是控制不了。而你,竟然也看著我,我們都沒有別過目光的意思,我們就那麼怔怔地看著對方,直到來到你面前, 我們錯身而過,這才發覺,我的心狂跳不已。 從來沒有一個人讓我如此心跳過,而且,久久未能平伏。黑色的及肩頭髮,杏圓的眼,素白的臉,從沒想過,我會遇上心中最理想的女子。 第一次相遇的時候,我怎麼沒有留意?那天之後,我滿腦都是你的樣子。 一向重視工作的我,開始變得神不守舍,本來興致勃勃的計劃沒有心機做,總想像下一次和你的邂逅。 * 很快,我在公司樓下再次遇上你,我們又再一次對望,兩秒?三秒?可能更久。 我想對你微笑,但又不敢,我和你根本說不上是同事,但上次你那樣看著我,是否代表你也對我有好感? 很快,你步進了升降機,我們再一次錯過。 第四次遇上你,是在公司外面買早餐的小店。 你發現了我,我們再一次對望,然而這一次,你看我的眼神好像有點不耐煩,接過三明治,你轉身走了。 一種不想被你看扁的感覺湧上心頭,不知哪來的勇氣,我追上了你。 「嗨!」 你回頭看我。我一時語塞,卻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突然懂得要怎麼開口了。 「我好像經常遇見你。」我說。 你想了想。 「好像是。」 那是我第一次見你笑。我從沒拍過拖,也沒有追女孩的經驗,我能夠依仗的,就只有愛你的心,沒錯,雖然只跟你聊過一次天,我也從來沒愛過一個人,但我是愛你的。 好想見你,離開你的那一刻,便已經在想你。 曾經對我最重要的工作,都變得不在乎,為了你,甚至叫我放棄一切都可以,有這種想法,連自己也嚇了一跳。 如果這不叫愛還會是甚麼?你當然對我也有好感,不然你是不會讓我靠近你的,我知道你看到我是開心的,單是這樣已經讓我覺得好幸福。(待續) 周二刊登 楊一沖 www.facebook.com/yeung1chung http://weibo.com/yeung1chung
良久,你才小聲說:「你最近好嗎?」 我發現你說話的方式變得有女人味,也許只是我沒法令你拿出你的女人味來。 「還是那份工作。」我很遺憾沒能告訴你自己活得多姿多彩,但我不想欺騙你。「以後你一個人看店?」 「有空就來,其實酒吧是幾個朋友合資的,大家輪流管理。」你笑笑說:「開店實在沒想像中容易。」 「因為比想像中難,實踐到才顯得厲害啊。」我說。 你一臉感激地望著我,對我一笑。 「那時候我們真的很孩子氣。」你若有所思地說。 我總算明白,你為甚麼請我來。 你也有一點懷念以前的日子吧,至少你懷念曾經如此孩子氣的自己。 而我有份見證了那年的你, 我應該覺得心足了。 一個男人向你走來,在你耳邊說了句話,朝我點點頭便回去招呼人了。 「你男友?」我問,其實早已心中有數。 你微笑點頭。 「很帥氣,跟你很襯。」 那時你講過,和我分手並不是因為第三者。 為此我覺得有點安慰,但同時又有了假希望。 我經常幻想怎樣可以和你復合,或者因為這樣,錯過了放下的時機。 而現在親眼看到你的男友,也許我可以解脫了。 其實我來就是為了看見這一幕吧。 雖然這樣想,心卻依然很痛。 「不好意思,我走開一下,你隨便點東西。」你說著,轉身翩然離去。 彷彿到三年後的今天,我才再次確認你已經走遠,一切並不是夢。 我起身,緩緩步出這間酒吧。 有人說,不要低估時間的力量,時間可以治療一切的傷痛,這話也許沒錯,但我們更害怕的,是時間洗淡了記憶,卻沖不走傷痛。 如果可以選擇,我會選擇永誌不忘,因為現在的你有多傷痛,就代表當時的你有多快樂,這是必然的事,你是早該知道的。(完) 周二刊登 楊一沖 www.facebook.com/yeung1chung http://weibo.com/yeung1chung
推開酒吧的門,裡面原來已經擠滿了人, 我有點錯愕, 我還以為我會是你第一個客人。 我好快就在人群中找到你, 你仍束一頭以前那樣的短髮, 只是染成了棕色。 你正在和朋友聊天,我沒有過去打擾你, 只是靜靜地站到一旁, 酒吧的裝潢都很精緻,設備看上去都很專業,你把這裡打理得頭頭是道, 這不可能一個人就做得到‥‥‥ 「你來了。怎麼不叫我?」 「不阻你招呼朋友。」 「怎樣?」 「很漂亮,跟我想像的一樣。」 你看著我的眼睛,好像看穿我說的假話。 只要你開心,我甚麼話都願意說。 * 我以前真的很喜歡你。 你符合了我心目中所有的要求。 一頭爽朗的短髮, 一雙會笑的眼睛, 像小男生般的瘦長手腳, 我以前真的很喜歡你—— 不,我現在仍然那麼喜歡你, 和你一起時,我經常想,如果失去了你怎麼辦? 我好怕失去你。 我們是如此的相襯。 我們是如此的投契呀。 一盒雜錦巧克力裡,最不受歡迎的口味,我們都會搶著吃。 我們怎可能會分開呢? 但我們還是分手了。 * 你的夢想,是開一間酒吧。 你很愛喝啤酒, 從沒見過一個女孩好像你那麼愛喝啤酒, 你第一次拿起那個比你的臉還要大的啤酒杯時,真的覺得你好可愛。 你不會醉, 從來都不見你醉, 你說是因為你的血流得很慢, 所以不會醉, 看著你每一次喝一口啤酒後毫無顧忌的「噢呀」一聲, 我就覺得整個世界都放鬆下來了, 沒甚麼事是值得擔心的, 即使有,也放到一旁吧, 起初,我還因為認為你在我面前不顧儀態, 而覺得你一定對我沒意思吧, 即使那麼親近,也就是只會把我當成所謂兄弟吧。 後來我才知道完全不是那麼回事。(待續) 周二刊登 楊一沖 www.facebook.com/yeung1chung http://weibo.com/yeung1chung
依著你傳給我的卡片地址,終於找到你開的這間酒吧。 店小小的,用色卻很光鮮,不知為何想起你的笑容。 店的風格和我所期望的不太一樣,我們當初想的比較冷酷一點,想到這,我搖搖頭苦笑了一下。 或者這才是你要的吧,只是當時的我不了解。 至今能讓我走在街上莫名地感到一陣心痛、無緣無故地搖頭苦笑的,還是只有你。 * 三年前,你已經跟我說想開酒吧了。 整整一年,我們幻想著將來酒吧的模樣,去旅行會跑遍特色酒吧參照別人的風格,然後說我想這樣、我不想那樣; 周末一有空就跑家具特賣場,說要為酒吧添置哪些東西; 我們甚至找了地產經紀看了幾間出租的地舖,而其實我們根本沒錢開店,跟經紀煞有介事地說:「我們回去再考慮一下」,轉個身就為我們的瘋狂表演笑得彎了腰……… 那段日子,我們真的很開心,我們對前景充滿信心,有了彼此,我們字典裡沒有「不敢」,我從來沒想過會從彼此的未來裡消失,我為擁有你自豪,我以為你像我一樣……… 直至有天,你忽然跟我說,想分開一下。 當我明白,你說的分開並不真的只是「一下」,而是「永遠」,我的世界簡直塌了下來。 雖說我們仍可做朋友,但我們除了幾次共同朋友的聚會外,實際的接觸其實少之又少,話也沒聊過超過十句。 可是你不知道,這不到十句沒甚麼意義的話,我仍不時想起,每次都得費力地把它從腦海中壓下來—— 甩甩頭,想其他事情,然後寄情工作。 好快我便重新振作起來, 失戀嘛,原來不是人家說的那麼可怕的。 這些年,不知你有甚麼際遇? 你是那種幾乎不玩FB的人, 和我一起時已經是那樣, 我很慶幸你沒變, 因為如果和我分開之後,讓我知道你的生活變得更多姿多采, 那我一定會很痛苦吧。 但其實我又想你過得快樂, 這種心情也真的很矛盾。 我甚至還想過,若果有一天你結婚了, 我一定會很替你高興, 因為你已經找到幸福, 那我們當初的分手就變得有價值了。 然後昨天,你突然傳來一個訊息—— 「明天我酒吧開張,不知你會不會來?」 我看著手機不懂得回答。 「不過如果你不想——」 「不,我來。」 (待續) 周二刊登 楊一沖 www.facebook.com/yeung1chung http://weibo.com/yeung1chung
司機有點年紀,身上的T恤有點髒,竟然還踏著拖鞋。 他把雙手放在胸前打了個大交叉,說了聲「Bus」的日語。 「他說巴士不會來了,不如上的士吧。」 我輕聲跟你說,但你還是堅持對他搖頭。 我實在受不了你,向的士走去,你卻拉住了我。 「你怎麼了啊?人家都說巴士不會來了,你不上我上。」 「他分明是騙子,難道你看不出來?」 「你就是這樣,甚麼都畏首畏尾的!」 「是啊,我沒你那麼大膽,當著我面前跟前度通訊!」 司機見我們爭吵,便跳上車開走了。 那一刻,我竟然哭了出來。 並不是為了搭不到的士而哭,而是為了我和你的關係。 你見我哭,慢慢鬆開了攫住我的手。 為甚麼我就不能夠好好去愛你呢? 「巴士來啦。」 ? 回頭望去,120號巴士正向這邊駛來。 剛才那個司機果然騙我們。 萬一上了那的士,不知道他會把我們載到哪裡,又或者會敲詐我們一大筆車資吧。 「上車吧。」 我抬頭看你,你的笑容好溫柔。 令我想起跟你相識的最初‥‥‥ 我踏上巴士,氣已經全消了,心境從沒如此平靜,就連巴士司機的笑容都像特別和靄可親。 我們在車尾的座位上坐下來,車廂裡好暖,坐在你旁邊,很安心。 「對不起,要你受驚了。」你說。「不過我已經搞清楚這裡的路線,我答應你,下次再來這裡自駕遊好嗎?」 我看著你,忽然明白到一件事。 我不開心,根本就和自駕不自駕無關。 我這個人,總之得不到的就會覺得比較好,換著這次你開車,到時可能又會遇上其他阻滯,可能會無油,可能會迷路,甚至會發生意外,到時我又會抱怨早知搭巴士了。 就跟情人一樣,我永遠都會覺得前度比較好。 剛才我罵你畏首畏尾,但曾幾何時,你為了和我一起把前度的WhatsApp封鎖,刪除了那麼多FB的朋友,那時候的你在我心裡是多麼的勇敢。 「其實坐巴士也不錯。」我搖搖頭︰「如果不是等巴士,剛才也看不到那麼美的風景吧。」 你有點錯愕地和我對望,好像明白了我的意思。 這時手機傳來震動,應該是前度現在才回覆我吧。 你也察覺到了。 「我不會再和她聯絡了。」你說︰「因為你是我選的。」 我怔住了。 你完全說了我想說的話。 我深吸了口氣,合上眼睛,緊緊地靠向你懷裡。(完) 周二刊登 楊一沖 www.facebook.com/yeung1chung http://weibo.com/yeung1chung
果然隔天就收到你FB傳來的私訊。 你說你的女朋友有點天真,我說我的男朋友很放任。 我說你很細心,你說我需要安全感。 你笑說,我們很合襯。 我們相約見面,背著自己的另一半跟別人約會,是有點內疚,卻因為內疚,才特別開心。 「如果我和她分手,你會不會和我一起?」 單獨見面幾次之後,你忽然說。 我好驚訝,從來沒有想過你會如此認真﹐我以為大家都只在玩第三者的遊戲,而當意識到你話中的分量,我突然覺得很感動—— 原來有人會為了我,而放棄別人,那讓我知道何謂真正的「被愛」。 「我也不想再這樣偷偷摸摸的。」 然後我們和各自的另一半分手。 我們把前度的WhatsApp封鎖,把FB裡和前度之間的所有共同朋友都刪除,就連你我都unfriend了。 我們是那麼決意和對方一起,即使失去那些朋友,都要一起,真的好厲害。 我們是真心喜歡對方的,我們很相襯,我們會永遠在一起—— 我以為。 * * * 和你一起三個月後,我的前度有天打電話給我,猶豫了兩秒,我聽了。 他說他有點想念我。 「雖然分手了,但以後有甚麼事想找人聊天的話,記得找我。」 我有事想傾吐不會找自己的男朋友嗎?我在心裡說。 誰知道,我又真的再打電話給他。 我向他暗示,你沒有他以前那麼風趣,向他抱怨,你沒有他以前那麼多驚喜。 之後,我便經常背著你和他聯絡,也相約過出來見面。 而讓我吃驚的是,有次我無意中發現,你竟然都有和你的前度聯絡。 為甚麼呢?我怔怔地看著你打短訊的樣子。 明明是為了眼前的你才和前度分手的,明明我們都一起了,為甚麼我們好像總是要和背著的那個人才會開心似的? 我們究竟是怎麼了? * * * 汽車在公路上呼嘯而過,遠方的日落把天空染成一片黃,好美。 對面馬路立著巨型的柏青哥廣告牌,紅黃藍綠的,好荒涼。 這時候,一輛藍色的士忽然在巴士站前停下來,頭髮蓬亂的司機從車窗裡伸出脖子跟你說話,他分明是看到我們在等巴士想兜客,猛叫我們上他的車,你沒理睬他,他便拿出旅遊冊子,打開車門走向我們。 (待續) 周二刊登 楊一沖 www.facebook.com/yeung1chung http://weibo.com/yeung1chu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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