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同期有兩部主題相似的電影上映,實在很難想像,大家還有興趣討論這個講到爛的話題──男女之間,有真正友誼嗎? 有,肯定有,而且多到不得了。大前提是,那一男一女本來就只想做朋友。畢竟人生在世,認識的人非男即女,總不成對所有異性都有非份之想,九成九最後也只是朋友而已。而這些正常的悶蛋戲碼,年中起碼發生幾十一百次。 男女之間何時才沒有真友誼?前設是,由一開始,雙方已不想只做朋友。但基於種種原因,只能屈就。可能因為身邊已有另一半,也可能有其他理由。在情人與知己的邊界,終日心癢,若多走一步,又會如何? 懸念既在,就不是純友誼。大吉利是,某天真的拍拖,卻又散了,還不算不歡而散,這一刻,才真正成為朋友。 這些一世的好朋友,是失戀的大獎。因為女生不會跟傷盡她心的男生做朋友,男生不會跟溝通不來的女生做朋友。仍有偈傾,至少證明女生覺得曾被寵愛,男生覺得曾被明白。比起老死不相往還,或刀光血影,那份鮮活如昨的互相尊重與欣賞,是幾世修來的福氣。 諷刺的是,其實愛情,也不過是要一個明白自己也會一起製造美好回憶的人罷了。但陰差陽錯,散聚總不由人。試得太多,倒不如在all or nothing之間,留一個穩守突擊的最佳位置。男生跟心儀的女生做朋友,是因為太想得到。女生跟傾慕的男生做朋友,是因為害怕失去。 由無機心的朋友轉化為有火花的戀人,可以嗎?視乎你問男生抑或女生。男生要新鮮感和神秘感,女生要安全感和親密感。男生當你是老友?算吧啦,「certified dead」。女生視你為知己,行多步就成交,唔試你就笨。 黃明樂,自由創作人,作品包括《通識救港孩》、《港孩》、《從AO到Freelancer》、《光明女樂》及《聰明一點就夠》等。
人人都拿《緣來不是我女友》跟《親愛的,原來是你》比較。但其實,《緣》跟《親》,無得比。 「朋友以上,戀人未滿」的真正原委,不外乎兩個字:苦衷。 看《親》,你會相信,會感嘆,青梅竹馬,但天意弄人。階級距離、地域距離、心態距離,太多現實要克服。停在朋友的位置,安全、舒服、有氣抖。曖昧的,心照就夠。 但《緣》中,那苦衷,幾乎是不成立的。男未娶,女未嫁,女方的男友更在千里之外,難道連表白都有錯?但男主角Wallace寧願只做朋友,也不想當衰人。 無問題的。有些人的道德底線,真是崇高到死。那既然要做聖人,就不要囉囉孿。但他做不到,纏着兄弟日哦夜哦,to be or not to be。 煩到死的思想掙扎,搞不好其實只是害怕受傷。為甚麼?因為有前科。當年女友偷情,他傷心得要輟學,有醫生也不當。嘩,一世人不知還要被背叛多少次,可以放棄多少東西? 女主角Chantry亦然,明明愛慕,就是不認,甘心讓自己陷於誘惑,回頭卻怪對方有非份之想。小姐,你想點? 思前想後,拖拖拉拉,觀眾明白,卻未必同情,搞成咁,多多少少都是自己攞嚟。 全劇最好看的,反而配角的一對。Wallace的兄弟,表面上爛躂躂,吊兒郎當,縱情色慾,但其實甚麼都看得通。「愛情從來都是複雜的。如果愛情很簡單,你就沒有原因去嘗試了。」 他的女人,也如是說:「婚姻就是,你仍然相信,那『最好的情況』(best scenario)。」二人皆曾經滄海,反而有勇氣一撻即着、閃婚、生孩子。 愛情,講到尾,就是誠實面對自己,拿出勇氣。如果欺騙,有違道德,那麼一個人最不該欺騙的,是自己。大概這才是編劇真正要說的話。 黃明樂,自由創作人,作品包括《通識救港孩》、《港孩》、《從AO到Freelancer》、《光明女樂》及《聰明一點就夠》等。
政治博弈是甚麼?講就天下無敵,做就有心無力。假如不需為事情負責,也沒有後果。口惠而實不至,「豪俾你」,又如何? 按這個玩法,本來,政府的民情報告,該當豪情壯語才是。事關你知我知,這個報告,其實沒有實質作用,頂多有參考(或裝飾)作用。它不是政改必經的一步,就連交予阿爺後,他會怎樣處理,會不會看,都是一個謎。 是以,正如岑敖暉當日說,學聯是被時代揀選的孩子,政改三人組就是被時代揀選的官員,在這個無影響力,也無後果的報告中,政府不是應該把雨傘運動,描述得正正常常的,贏回多少民望嗎?反正,實情反映了,阿爺不採納,特區政府也已盡了力,怪不得誰了。 但是,政府沒有,反而走了另一極端,炮製了一份粗製濫造,類似網上剪貼的功課,還加了一段其實是免責聲明的「責任聲明」,聲明不確保資料的準確性。自廢武功,好明顯,就是希望透過貶低自己去減低報告的可信度。 這樣做,為了甚麼?當然不是為了免阿爺為難。如果報告是政改的最後一步,那麼來一趟光榮結語,其實不難。弊就弊在,緊隨報告是第二輪諮詢的開始,輿論會造成壓力,迫使諮詢方案疏導和解決報告所紀錄的沸騰民情。 所以,報告寫得愈好,就愈捉蟲。既然如此,自廢武功,實乃以退為進的做法。先交行貨,調低社會對下一步的期望。這一招,屢見不鮮。政府的主觀願望,當然是一直拖,數夠票就過。不過,議員也不是傻的,不會隨便拿政治生命去押注。政府愈不爭氣,泛民就愈難有下台階去「鬆章」。政府走到這一步,兩邊不是人,進退維谷。如此這刻,就是真正的民情。 黃明樂,自由創作人,作品包括《通識救港孩》、《港孩》、《從AO到Freelancer》、《光明女樂》及《聰明一點就夠》等。
如果說,《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女孩》令人多麼惋惜,柯景騰和沈佳宜只差一點點,就能成為戀人。那麼,《親愛的,原來是你》,就更是令人心痛萬倍。 柯景騰和沈佳宜,頂多錯過了一段荳芽夢。女的最終嫁得有情郎,男的奮發圖強成為了人氣作家。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但《親》的Rosie和Alex,只差了一點勇氣、一點時機,就走了許多寃枉路,賠上了半生幸福,尋尋覓覓,最後才回歸基本步。 電影宣傳的「tagline」問,青梅竹馬,也可以是戀人嗎?但看罷故事,卻發現是否青梅竹馬,並非重點。重點是,人在面對真愛時,那份不肯定與忐忑。 在愛情面前,每個人都是膽怯的。Alex因為Rosie醉後忘了派對上的親吻,而假設Rosie對他沒意思,唯有跟送上門的美女去舞會。Rosie因為Alex跟美女去舞會,唯有答應同班的帥哥邀請。由那一天起,就是大半生的錯過。兩個人各自經歷戀愛、失戀、結婚、離婚、未婚懷孕、單親……期間有很多「再來一次」的機會,但都因為各自的自卑與遲疑,換來一次又一次的錯過。 諷刺的是,面對最愛的人,我們總是有勇氣去做逃兵,卻沒勇氣坦率表白感覺。我們寧願放逐自己,飄流至損手爛腳,累了,泊一個無所謂的碼頭,努力說服自己,這就是最合適的地方。人說時間(timing)弄人,但更多時候,是我們沒有勇氣,去戰勝時間。 《親》的橋段、情節,其實都很老舊。但勝在男,女主角都演得很真。令你相信,人在感情面前,就是這麼脆弱。很喜歡故事裡Alex那些奇怪的夢的比喻。人生,就是要找懂得最奇怪的你的那個人。時間不等人,只差一點點,回頭已是百年身。新一年,把握當下,別留下一點遺憾。 黃明樂,自由創作人,作品包括《通識救港孩》、《港孩》、《從AO到Freelancer》、《光明女樂》及《聰明一點就夠》等。
做夢想不到,聖誕節竟跟錢有關。以往頂多覺得,錢,跟新春有關。但是,一百歲唔死都有新聞,天降橫財,解款車竟然那麼鬆懈,車門離奇故障跌出數千萬大鈔,自動開倉,銀紙滿天飛,如果是一個電影鏡頭,一定好震撼。 鏡頭任擺,人性的醜惡,卻是金牌編劇都未必寫得出。途人冒險搶錢,手快有手慢無,有點像N年前那些電視台遊戲,贏家可於一分鐘內在超市瘋狂掃貨,放得下購物車的就能拿走。反正免費,點解唔攞?天降橫財,點解唔執?執得一張得一張,有錢點解唔「袋住先」? 很多人不禁想,如果,如果雨傘運動,仍然未散。這一群對假普選不會「袋住先」的人,會不會也把銀紙「袋住先」? 大概,不會吧。可能還會手拉手為解款員開路,一邊大叫「唔好執,唔好執」,就像面對滋事分子衝擊時,大叫「冷靜、冷靜」一樣。也可能,有人會幫手執,疊好,再交還給解款員,就像在佔領現場把垃圾分類一樣。 我當然不會天真得以為佔中者不貪錢。錢,誰不想要?可能佔領者當中,有些人曾經也在街上執過錢。但信我,行街會執,在佔中現場,肯定不會。 這,跟錢無關,跟場景有關。事關當你有個崇高理想,就不想予人口實。不值得,不值得。不忍心運動的成果付諸一炬,在各方面都要做到最好。貪錢的不執錢,亂拋垃圾的會把垃圾分類,平日不唸書的會來佔中自修室做功課餵蚊。信念會改造一個人,會令人自愛,令人自強,因為不想被人「有位入」。這就是信念的魔力。 話就回來,其實最應該去執錢的,是亞視員工。一家無人睇又無糧出的電視台,為何還可以霸佔着免費頻道繼續營運? 黃明樂,自由創作人,作品包括《通識救港孩》、《港孩》、《從AO到Freelancer》、《光明女樂》及《聰明一點就夠》等。
數不出多少年未遇上好看的聖誕電影。對上記得的,已是十一年前的《真的戀愛了》。然而,今年意外看了《閃閃聖誕夢》,感動至今。 只有小孩才會信,喬裝的大賊是聖誕老人。只有小孩才會信,寫信給聖誕老人就可以坐雪橇。只有小孩才會信,坐雪橇就可以再見住在星星上的爸爸。也只有小孩,才能感動大賊,由起初只想利用他馬騮仔般的身手去偷金,到後來真的找來一輛雪橇,還假扮跟星星上的爸爸通電話。 小孩安東與大賊,在美麗的巴黎夜空下,走過每一個屋頂。他們合作無間,漸漸培養出某種親密感,有一刻,觀眾確信,安東跟親生爸爸,曾經就是這種關係。 安東思念爸爸,老嚷着要飛上星空。大賊無奈,唯有兜口兜面告訴他:「有些地方,永遠也去不到的。無論你多想念一個人,去不到就是去不到!」安東哭慘了,但也彷彿在那一刻,長大了。 臨別,大賊給安東講了「斑馬和鱷魚」的故事。當年安東的爸爸,故事說到一半,遇上車禍,就永別了。大賊的出現,彷彿天降使者,補回結局,彌補了遺憾。從此,就算不能再見,爸爸的愛,就像這晚的經歷,永留回憶一隅。 黎明前,安東滿足地回到家,安躺媽媽身邊。起床在聖誕樹下拆禮物,正是他寫信給聖誕老人時,提過的「寶貝龍」!準備禮物的人,當然是一樣很愛很愛他的媽媽! 聖誕合該是夢幻而充滿愛的。孩子透過虛幻的旅程,經歷了,也修補了真實的人生。沒有佳節的矯情,沒有普天同慶的嘈喧巴閉,細緻、窩心的暖流,陪我迎接完場步出戲院外那個寒冬。嗯,這就是我一直想看的聖誕故事。 黃明樂,自由創作人,作品包括《通識救港孩》、《港孩》、《從AO到Freelancer》、《光明女樂》及《聰明一點就夠》等。
清場了好幾天,感覺還是不真實。 周三晚,廣場的最後一夜,像個告別派對。不用相約前來,三步五步,就踫見一個個相熟的「同路人」。眼神一碰,搭一下肩,甚至一個擁抱,盡在不言中。 同路人這回事,很奇怪。平日,在那個不被察覺的距離,我們總是不遠也不近,總是把對方忘記。同路人不是閨密,也不是青梅竹馬,甚至不是同事朋友。得閒無事,我們不會一起行街睇戲食飯飲茶吹水。周身唔得閒時,就更不會聯絡。 人生路上,我們各自帶着某種價值,前前後後,來來回回的走。有人走得快,有人走得慢。但大部分時間,大家都是在自己的位置裡,走兩步,回三步。因為這一條,從來不是康莊大道。曲曲折折,不知盡頭,不見曙光。 然後忽然有天,堵在某個瓶頸位,不知下一步是甚麼,只知道一定要捱過這個關口。徬徨四顧,咦,忽然發現,怎麼你你你你你,都在這兒?一秒間,不必言傳的化學作用,壯了膽,大踏步,強了心志。在九二八的時間地標前,回頭已是百年身,沿路竟然一直有你。 廣場上黃色直幡飄搖:「有傘就有聚」。不對,不對。應該說,有傘「才」有聚。沒有這場運動,你永遠不知道,在九曲十三彎的路上,只要走前一步,拐一個彎,同路人已在眼前。本來,我們並不孤單。 「別了依然相信,以後有緣再聚。未曾重遇以前,要珍惜愛自己。在最好時刻分離不要流眼淚。就承諾在某年,某一天某地點,再見。」連儂牆上貼着歌詞,一瞥,有點傷感。但想深一層,迎面而來的,方向其實背道而馳。碰不上面的,反而一直同路,我看着你的背影,你看着他的,一個接一個,把路走下去。 黃明樂,自由創作人,作品包括《通識救港孩》、《港孩》、《從AO到Freelancer》、《光明女樂》及《聰明一點就夠》等。
馬英九宣布辭任國民黨主席。 香港人喜歡馬英九到不得了。當年他來香港,人們左一句「小馬哥好帥」,右一句「小馬哥好親切」,小馬哥大概做夢想不到,今天令他下台的,正是香港。 「今日香港,明日台灣」,民進黨是靠這口號食胡的。曾經,中國希望香港給台灣當「一國兩制」的示範,最後竟變反面示範。 有人樂觀期許,哪一天,倒過來,今日台灣,也是明日香港,我們終於有真普選,可能嗎?曾有萬千寵愛的小馬哥,一旦失民心,一樣要下台,何況梁某? 各有前因莫羨人,世上本無免費午餐。台灣走到這一步,經歷了多少民心覺醒、多少抗爭?記得從前,彼岸議會打架,香港人是如何不屑嗎?每當聽到台灣人因為政見而朋友反臉,夫妻不和,我們是如何嘖嘖稱奇嗎? 打架、反臉,行為上雖然去得太盡,但背後動機,卻值得深思。有許多台灣人,揚言不要政見迥異的伴侶,就像香港有些人,堅持不要信仰不同的伴侶。 政治於台灣,哪怕是平民百姓,都有一種近乎信仰的認真。藍與綠,不是投票那刻才「埋來睇、埋來揀」的選擇,而是對國家應該如何管治的一種見解、一種價值。這價值,有沒有選舉,都長存於心。價值推動他們奮鬥爭取,由無民主到有民主,繼而在民主制度中,獎懲政客。 香港人,對於我城何去何從,又有否如斯紮實的信念、堅定的心志、信仰的委身?從來,我覺得無。雨傘運動後,開始有,如何燃燒下去,卻是艱深的課題。 我們只看到民主選舉催生問責政客,卻忽略了人心必先擁抱民主價值才能催生民主選舉。時間,站在高牆還是雞蛋的一邊,還看我們多願意謙卑打拼。 黃明樂,自由創作人,作品包括《通識救港孩》、《港孩》、《從AO到Freelancer》、《光明女樂》及《聰明一點就夠》等。
好像不同時期,都有認識的人,between jobs。 Between jobs跟單純失業不同。失業手停口停,疊埋心水盡快搵工。但between jobs比較複雜,不論是辭職還是被炒,當事人通常有些少餘裕吃穀種,但又不能捱太久。一直想放假抖抖,但又恐懼要無了期放假。囉囉孿就是。 我未試過between jobs。我也一直是between jobs。Freelancer無長工,何來between。但又因為打散工,所以長期都是between。無錢賺時,有甚麼可以做?我會說,仍是賺錢。 即係咁,財富,有三種。開源賺來的,節流省來的,還有就是,重整生活得來的。例如家中藏書,買了五年以上又未翻過的,有多少?假設有一百本,每本一百元,五年來就蝕了一萬元,還未計利息。趁空檔,日讀兩本,日賺二百。 又例如健身會所、消閒會所,平日多常去?趁有空,天天去,賺回月費,好襟計。還有,家中那部過萬元的吸塵機,辛苦儲錢買來的影音器材和咖啡壺,用過多少次?用過夠、嘆過夠,就賺回本。 最最最賺錢的,說也不信,其實是──執屋。以新樓呎價過萬計算,每日騰空一呎,日賺一萬,試問哪份工有這樣的回報? 從經濟的角度看,between,其實就是把平日返工的機會成本賺回來。除了上述的婆仔數,當然還有更多無形的得着,例如親子、運動、睡眠,實踐一些需時的心願等等。而在所有無形收穫中,我覺得最寶貴的,是率性。每天醒來,想做甚麼就做甚麼,不用計劃,不用配合任何人,那份自在,打從投身機構做奴隸獸,久違了吧?Between jobs,其實是EQ訓練。奇怪的是,通常最不安的,反而是條件不錯、搵工沒難度的人。最差的狀態是甚麼?就是日望夜望何時有工返,終於返工,又日盼夜盼,何時才可放一個似樣的假。 黃明樂,自由創作人,作品包括《通識救港孩》、《港孩》、《從AO到Freelancer》、《光明女樂》及《聰明一點就夠》等。
影話戲的《報案人》,最引人入勝的,不是哲學教授涉嫌性侵犯親女的「羅生門」,也不是「性的禁忌」,而是,借性去講──「溝通的禁忌」。 男人忽然不舉,原因不明,全無先兆。同一時間,升職失敗,被後來者爬了頭。性無能加上工作無能,自責與自卑交纏,不知如何面對妻子,本能地收埋自己,過着表面平靜實則同牀如陌路的婚姻生活。自憐,取代了溝通。 丈夫壓抑,妻子也壓抑。那煮餸的比喻,讓人笑出淚。「吃辣會生痔瘡。如果你煮了水煮牛肉,不許他吃,就是不尊重。但你可以不煮嘛。所以,關鍵是,你尊重他吃的自由,他尊重你煮飯的自由。」女人說:「一家人,要學懂『尊重』,不然個家就會散。」「尊重」就是──別讓他知道你知道他不想你知道的。 每晚,在牀上,背對背,不談話,不觸碰,大家在捱,捱到對方先入睡。但其實女人好想講:「你不舉,我無所謂,真係無所謂。但你可否抱着我睡,不要當我隱形?我覺得你根本無尊重過我。」然而,她沒有講,怕傷了丈夫自尊心,最後硬把想說的全部吞回肚子裡,換成流出來的淚。逃避,壓抑了溝通。 每個人都不知道對方在想甚麼,寧願憑一己想像去合理化事情。被丈夫要求跟丈夫的同事做愛,讓他欣賞,女人自我催眠:「或許這就是他愛我的方式。」女兒發現媽媽跟爸爸的同事做愛,又自圓其說:「媽媽一定是用自己來交換我,令爸爸不再侵犯我……」 以為不把話說白,就不難受。事實卻是,沉默是殺人於無形的刀。性的障礙令人無法走進對方身體,溝通的障礙令人無法走進對方內心。尊重出於愛,但尊重也壓抑溝通。人世間多少關係,皆因這樣的尊重這樣的愛,無數次被深深傷害? 黃明樂,自由創作人,作品包括《通識救港孩》、《港孩》、《從AO到Freelancer》、《光明女樂》及《聰明一點就夠》等。
當小眾,好奇怪。你的痛,別人總不明白。但當小眾愈來愈強,大眾又反過來,能從你的強,看懂你曾經歷的痛。 由去年的舞台劇《十四首情詩》到今年續集的《她們的情詩》,觀眾看到的,正是把傷痛轉化為力量的過程。 去年,女同志演盡受害者的角度。例如,想結婚但不能註冊。今年,超脫了受害者的視野,學懂自嘲與顛覆。沒有婚禮,可以有「長命契」簽署儀式。聯名買樓,有律師主持,有誓詞,有親吻,還多謝雙方家長,擺明就是變相婚禮。壓軸,不拋花球,拋脹卜卜的鎖匙公仔:「嗱,邊個恨買樓又未買到樓的,出來搶啦。」全場人笑翻天。香港人慨嘆買樓難之時,開始明白同志要名正言順建立一個家,都好難。 去年,同志訴苦,為甚麼要把攣人「拗番直」。觀眾明白,但無共鳴。今年,來個「變攣大作戰」,像盛女作戰,幫直人變身,由聲線、衣著、步姿到性生活,逐一改造,笑死無命賠。挑戰者最後反枱離場,電視節目腰斬。觀眾心想,當然囉,這事情改得來的麼?對,那為何反過來就可以? 出櫃的最大障礙,是家人。媽媽說,你小時候明明喜歡穿紛紅裙。女兒說,那是因為你花了兩晚通宵縫製它,我從來就不愛粉紅色。誤會來自愛,愛也製造誤會。我們都在為對方安排不合適的,例如入大學、供樓、成家立室、改變性取向。 也有爸爸探望女兒新居,大跌眼鏡:「我以為你新居,一定像個亂葬崗,就可以乘機叫你返屋企。原來不是這樣的。」最後爸爸接受了女兒跟女生同居。 編劇說,攣人遊走於社會的潛規則之間,像玩康樂棋。明明終點在望,忽然又踏中滑梯,滑回起點。我卻是在她們走三步退兩步之間,看到了無比的生命力。 黃明樂,自由創作人,作品包括《通識救港孩》、《港孩》、《從AO到Freelancer》、《光明女樂》及《聰明一點就夠》等。
每星期返RTHK2主持【 sik 】【 si 】【 fung 】。過去一個多月,話題離不開「佔中」。聽眾當中,有個反覆出現的觀點,值得細味。 佔中影響商戶生意,毋庸置疑。問題只是,如何影響,波及的幅度有多大,誰又更該為這現象負責。聽過不少老闆這樣說:「學生撤退,一天都光晒。憑甚麼要我們為他們的訴求來找數?一天租金多少錢,你知不知?」 於是,我問,為甚麼租金如此高?如果沒有了地產霸權,還會一樣麼?沒有了官商勾結,小商戶還會捱貴租麼?沒有了小圈子,既得利益還可以也文也武麼? 然後,聽眾給了我一個無敵答案:「那不一樣。租不租舖,簽不簽約,我是有選擇的。就算是貴,也是我自願的。自由市場,與人無尤。但學生佔中前,有問過我麼?有讓我選麼?」 嗯,聽眾說,有選擇,就是自由市場。那麼,當年快餐店用$12一小時請員工,員工也是自願來上班的,為甚麼要有最低工資?自由市場大晒,哪為甚麼要有競爭法?壟斷和剝削,也不過有人願打和有人選擇去捱的市場狀態而已。 更重要的是,完全的自由市場,應該包括經營者的選址。你選擇了有可能佔中的現場,就像選了沒人流的商場開舖一樣,自願的,只能嘆一句倒霉,眼光不好,一樣與人無尤,憑甚麼怪學生? 退一萬步講,官商勾結下,這個真的是「自由」市場麼?一早落下了保護既得利益的閘,然後讓升斗市民在水深火熱中「自由」掙扎就是所謂的「做生意,你情我願有得揀」? 如果我們認為,在「非常貴的租」與「很貴的租」之間有得揀,都是一種你情我願的選擇。那麼也不需要奇怪,為甚麼有人相信,一人一票,在爛橙對爛橙中揀特首,都算是「真普選」了。 黃明樂,自由創作人,作品包括《通識救港孩》、《港孩》、《從AO到Freelancer》、《光明女樂》及《聰明一點就夠》等。
有些事,好邪。過去一個多月,香港發生的事,無人預計得到。所以在更久遠以前的我,山長水遠訂了上周到澳門看音樂節的演出,本來只想開個小差輕鬆一下,誰想到在此時此刻看來,劇情的一字一句都好像可以對號入座。 依稀記憶中,音樂劇《戀愛大爆髮》(Hairspray)所講的,不過是六十年代的少女夢。趕潮流,用噴髮膠set一個爆炸頭,在最受歡迎的兒童節目中又唱又跳,就是肥妹翠絲最大的夢想。想不到,多年後再看這故事,方發現它講平權、講抗爭、講迎難而上、講永不放棄。劇院內的我,身體過了大海,心仍舊飄回了金鐘。 我們佔領廣場,翠絲跟友人佔領電視台。我們爭取平等的選舉與被選權,翠絲為黑人的朋友們爭取種族平權。當時的白人說,每月有一天Negro Day,豪俾你,還想怎樣?香港政府跟我們說,一人一票,爛橙對爛橙,你有得揀,仲想點?我們有學聯和學民仔後生可畏一馬當先,少女翠絲和朋友們戰意高昂施展渾身解數跳舞抗爭。 整個故事,最耐人尋味的,其實是那兒童節目主持人。他大膽起用身形肥胖的翠絲上電視,跟監製吵了一場大架。監製要脅炒魷魚,他反過來要脅拉大隊過檔。表面上,他只是從商業角度出發。節目需要話題,需要爆,所以冒天下之大不韙。但真實原因呢?跟孩子們的抗爭有關嗎?他也同情他們的革命嗎?天曉得。 不爭的事實卻是,他把肥妹帶入來,肥妹又把黑人帶入來,最後收視直線上升,在商言商,電視台高層也唯有接受了這個變相鼓吹「平權」的節目。變天,要有走得很前的人。但最後關頭發揮作用的,往往是那些忠奸難辨的角色。我不禁想,在香港,他們又會是誰呢? 黃明樂,自由創作人,作品包括《通識救港孩》、《港孩》、《從AO到Freelancer》、《光明女樂》及《聰明一點就夠》等。
不足兩日,獅子山上的「我要真普選」直幡,就被政府拆掉了。 從不知政府的效率可以如此高。然而,橫額可拆走,意志磨不掉,記憶洗不了。在這個有片有真相的年代,只要曾經出現過,就會被瘋狂流傳,我們一起見證,永留心底。 有時真不得不佩服香港人,最務實最市儈的香港人,在抗爭面前,其實都有點天真有點傻。網上那不足三分鐘的「making of」片段,最觸動我的,不是完工那刻看見醒目的巨型黃絲帶,在灰暗的獅子山上飄搖。而是行動開始前,「香港蜘蛛仔」站在山頂,風在吹,背景歌曲《海闊天空》唱着這一句:「多少次,迎着冷眼與嘲笑,從沒有放棄過心中的理想……」人在高處往下望,鳥瞰此時此刻的香港,究竟是怎樣的心情? 香港人,其實真的很浪漫。浪漫是甚麼?浪漫是,因為愛,你願意花心思去構思、去鋪排、去付出,去做盡一切「唔等使」的事情。你並不期求任何實質結果,但求接收的一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悸動。獅子山上的黃絲帶,叫人一看,心頭打顫。我們對香港,就是有着這份大愛。 如今,巨型黃絲帶被拆走了。野火燒不盡,演化為你你我我臉書上的大頭照。不知誰設計了那優雅的圖像,照舊黑底黃雨傘,傘的底部是獅子山那美麗的剪影,乍看又似獅子山在又圓又大的黃色月亮下守候,沉靜內斂,堅強卻也溫柔。 真正的獅子山下精神,不只是刻苦向上,而是迎難而上。昔日香港人不認命,胼手胝足改善生活。今天同樣不認命,在絕望的政改中開拓出路。這個沒有大會,只有大家的年代,我哋大家,用艱辛努力寫下那不朽香江名句 ──我。要。真。普。選! 黃明樂,自由創作人,作品包括《通識救港孩》、《港孩》、《從AO到Freelancer》、《光明女樂》及《聰明一點就夠》等。
警方連「關二哥」都夠膽郁,以後執勤,邊個關照呢? 旺角清場,滿天神佛,一個不留。這一幕,既不真實,卻又很熟悉。腦海浮現的,是那遙遠的文革年代,大佛被拿下,耶穌像被扑爛,全部換上毛澤東的大頭玉照,因為,偶像只可以有一個。我以為,因為佔中聯想到六四,已經衰到貼地,想不到,低處未算低。 香港已不是香港,甚至不是今天的中國,而是那不能置信的、老舊的中國。又或者更像數十年前的韓國,手無寸鐵的市民,會被執法的警察拳打腳踢而受傷,傳媒配合強權把真相刪掉。這些橋段,我們以為在《逆權大狀》等電影裡才會看到。原來,電影永遠比不上真實人生有本事叫你那麼心痛、無奈。 警察努力在前線執法,哪怕只是助紂為虐。而紂王去了哪裡?當然是忙着寫網誌和拍攝錄影講話。為甚麼要錄影?難道他的真身已經不存在?怕見人怕記者怕「咪兜」到了這個地步,你還如何管治? 有位對香港政治素有洞見的前輩說過,其實香港人從來都不要「民主」(democracy),他們只渴求「良好管治」(good governance)。如此想來,搞不好佔中最大的威力,不是阻塞交通,而是暴露了政府在每個階段、每個環節上,由封路改路、救援調動、到清場和談判,都是管治無能。 近日黃子華的棟篤笑,令我想起他以前說過,一個人有無資格當特首,很易知,就看他能否單拖走入一個公共屋邨,無穿無爛走出來。 反佔中人士常說,談民主?殖民地年代哪有民主?對不起,689如果無膽在街上單拖吃一件泰昌蛋撻,無資格跟昔日的港督比。噢,或者可以考慮,拍番條吃蛋撻的錄影片段!即管看看廣大市民收不收貨。 黃明樂,自由創作人,作品包括《通識救港孩》、《港孩》、《從AO到Freelancer》、《光明女樂》及《聰明一點就夠》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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